目前,警方還在尋找梁雲當初藏匿的那張儲存卡究竟在哪兒,隻有找到這樣東西,才能掌握他們犯罪的所有證據——包括從未露面的老三的下落。
但去清流鎮調查的警察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甚至孫阚平回想之前在清流鎮待過的那段時間,也沒有發現半點兒異樣。
陸平安讓孫阚平先把連翹安置好,看她自己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問連翹想不想找家人,他們警方這邊可以幫忙。
連翹拒絕了,她說:“我沒有家人,無父也無母,不用勞煩。”
于是,陸平安隻好作罷。他們去比對過榕城的失蹤人口,的确沒有關于尋找孩子名為連翹的人家。
孫阚平帶連翹走到大廳,“我先去給你接杯水,這一天知道這麼多事情,你心裡可能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
連翹點頭,自個兒站在大廳靠近接待台的邊上。
來警局辦事兒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警察來來往往走在旁邊的廊道上,每個人都神情莊嚴。
她想起小時候的童話故事。
故事裡有大灰狼,有無辜的女孩,還有勇士。大灰狼要把女孩抓走,勇士在來的路上被别的事情耽擱了,于是女孩隻能自己變勇敢,變堅強。
她的思緒在紛紛擾擾的腳步中散開,又重新聚攏在前方不遠處一間辦公室外的哭聲上。
定睛看去,原來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在嚎啕大哭,她打扮不凡,身上戴着價值不菲的珠寶,情緒崩潰,不能自已,嘴裡不斷地喊着:“我的女兒……媽媽對不起你……”
悲痛萬分。
另一名女警官在攙扶着崩潰快要站不起的她,着急安慰。
婦人的哭聲悲切,身體因痛哭而不斷抽搐,要不是左手撐着牆,她仿佛就會無力倒下去。
孫阚平拿着接好的水朝連翹走來,“在看什麼?”
連翹收回目光,從孫阚平手裡接過這杯水,端在手裡,“我看見前面有人在哭,她怎麼了?”
“哦,你說她啊,”孫阚平順着連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捂着心口悲痛不已哀痛大哭的婦人身上,“她女兒就是十年前那場329拐賣案裡不幸被解剖死掉的其中一個。
十年前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晚了一步,雖抓住了孟老歪等人,但那些女孩全都不幸被肢解。她聽說這個噩耗,怎麼都不相信。
這不,得知我們抓到了贲諸和田永貴,今天又跑來确認……”
“你說人其實也挺兩面的,她當年就是忙着工作,三番五次把自己女兒扔在大馬路上不管,這才讓人販子逮着機會把她女兒帶走,女兒沒了,現在又開始自責後悔……”
孫阚平歎息,無奈又遺憾,繼續補充。
“田永貴說,他親眼看見她女兒被折磨死。她這才不得不接受這個噩耗,這不,現在情緒正崩潰呢。”
“換做是誰都會難受,都怪當年我們失算了,沒想到贲諸會突然和從未有過往交際孟老歪聯系,把拐賣去的孩子賣給他走私器官生意……”
連翹眨眨眼,有些好奇,盯着孫阚平,“田永貴怎麼知道她的女兒死了,他還認識被拐走的孩子?”
孫阚平聳肩,坦然道:“不認識。不過她說她女兒身上戴着藍玉髓,問田永貴有沒有印象。
田永貴就告訴她,他印象很深刻,因為他那天親眼看見戴着藍玉髓的女孩死了,躺在地上斷了氣,不然的話,他都差點把她買走。”
“哦……”
連翹從婦人身上收回目光,不動聲色。
她不再追問,面無波瀾,很平靜。
孫阚平問她:“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我身上還有點兒錢,我先去找個便宜的旅館住,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去找個包吃包住的活兒,一直打工,等開學。”
“需要幫忙嗎?”
連翹轉身,不留戀地離開,“不用啦,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孫阚平注視着她的背影,坦然,從容,像是活在窒息的空間裡的人終于松了一口氣,連翹要開始為自己而活了。
藍玉髓陰差陽錯的秘密,從此以後石沉大海,除了連翹,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
她很清楚,她沒有爸爸媽媽的,她也不要再附庸任何人。
她接下來要走的,是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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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家小旅館辦理入住,她選擇這家旅館的原因很簡單,就一個:便宜。
沒多久,孫阚平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同她打招呼。
連翹疑惑看向他:“你怎麼在這兒?”
孫阚平笑笑說:“這不路過嗎,下班了,剛好看見你在這兒。”
她知道孫阚平在想什麼,“你放心,我是個十九歲的人,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不會走丢。”
“也行,看你一切都很順利,我也就差不多放心了,”孫阚平拉長聲音,“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連翹辦理好入住,拿着房間鑰匙走到一邊,不打擾之後進來的人辦理入住。
孫阚平從黑色背包裡拿出一個棕色的布朗熊,“别誤會啊,不是我給你的。那天我在路上碰見李空山騎着摩托去你考場外邊接你。他沒注意到這東西掉了,我估計是準備送你的,就撿起來替你收着。諾,現在給你。”
“我可什麼地方都沒碰啊,原物奉還。”
連翹猶豫着,從孫阚平手裡接過這隻不大的棕色布朗熊,它的頭上系着紅格子蝴蝶結,身上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眼睛又大又水靈,揚起彎彎嘴角,讓人看了總有好心情。
“謝謝。”
她的目光落在這隻布朗熊身上,目光變得沉重又複雜,一想起李空山,她難免有些自責愧疚。
孫阚平想,還是不要把清流鎮發生的事情告訴她好了,不然她肯定又會多想,又會難過自己在最不該離開的時候離開。
“你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明天就要去找兼職?要不要我幫你介紹?這樣方便些,省得麻煩。”
“不用,”連翹擡頭,抱着棕色布朗熊,眼神堅定,“我自己去就行,我想向世界證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行。”
孫阚平交代連翹得多注意安全以後,便騎着單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