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特有的朝氣,照得季知春都覺得自己棺材闆都暖了下。
迅速收起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她換上得體的笑容:“找個凳子坐,我一會去做病人叫你。”
眼瞧人晃出去,她拽拽杜玉荇:“王姐産假休多久?”
“放心吧。”杜玉荇像是看出她的未盡之意:“最多帶一個月,下個月輪轉,醫教科就會重新排了。”
行吧,整理好的資料往文件夾裡一放,扔下句:“你跟任務講解NPC似的。”施施然出門去。
她帶着尹元湛在治療大廳轉了轉,熟悉環境和器械。
瞧着尹元湛滿眼好奇的樣子,她站定:“知道做咱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尹元湛直了直身子,神色凝重起來,少年人眼中的肅穆,讓她也忍不住直起身子。
對上尹元湛目光,她眼帶鼓勵的,等待他的答案。
“我知道,老師。”他嚴肅點點頭:“要有一個好體魄,遇到醫鬧的時候能跑。”
“也要有眼力見,精準看出哪個儀器最貴,方便躲藏。”
擲地有聲,字字铿锵。
“......”
這個還真不太好反駁,她輕咳一聲:“這隻是其中之二。”
“幹咱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安全。”
“不光是病人安全,還是自己安全,都是第一位的,尤其是病人的安全,你....”
話還沒說完,一聲突兀地高亢女聲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哎!你把腿擡起來啊——邁步不會嗎?故意折騰我呢?”
這個聲音十分耳熟,在略微安靜的治療大廳顯得格外清晰,引得所有人都往平衡雙杠的方向看去。
幹瘦女子正瞪着她那雙吊梢三角眼,兩隻手死死拖拽着幾乎是她兩個寬的男子,在平衡雙杠内一步三晃、費力的行走,
二人傾斜的身子,看得季知春眉心一跳。
是劉建國和他的家屬。
三并兩步她沖上前,一手抵住劉建國的腰骶部,一手托住他的手肘。
“阿姨,你不能帶他走的,這樣不安全!”
劉建國家屬沒有繼續拖拽着劉建國,反倒看見是她,立刻松懈下力氣。
她明顯感受到病人落在她身上力氣更大。
“又是你!上次不讓我們用器械,這次又不讓我們練習!怎麼?用這個平衡雙杠也要收費嗎?”
劉建國家屬一手叉着腰,一手拽着劉建國患側手臂,尖着嗓子叫罵起來:
“大家夥都來看看,在沒見過這樣不講理的人,這樣黑心的人!”
“欺負病人,欺負我們老弱病殘!”
“根本就不想讓我們好,就想讓我們住在醫院裡,好讓你賺這個黑心錢!”
頭上落下一片陰影,一雙手從後方伸出,抵住劉建國的後背,落在她手臂上的力量瞬間輕松不少。
“你說什麼呢?”
原本爽朗的聲音壓低幾分,明顯帶着不滿。
“呦,這次還帶着幫手?怎麼着?想打我?”
她猛地松開拖拽的患側上肢,劉建國的手臂重重撞了下平衡杠,看得她心頭一跳。
“來,打我。”劉建國家屬伸着頭,往前湊:“朝這打。”
“你!”
她轉頭,沉聲說:“别說那麼多,把輪椅推來。”
“憑什麼推輪椅,我還要帶他訓練呢!”說着,劉建國家屬又要去拽那條軟得像是鮮面條的手臂。
“阿姨!”季知春聲音猛地擡高:“你這樣拽他軟癱的手臂,肩關節會脫位的!”
尹元湛動作很快,輪椅很快推到劉建國身後。
手上略略松下力道,提着劉建國的褲腰,她低聲安撫:“坐慢一點,很安全。”
直到劉建國穩妥的坐到輪椅上,她才松開手,擡眸對上劉建國家屬不忿的目光。
盡量緩和語氣:“阿姨,你這樣很危險,不光病人有跌倒的風險,連帶着你也會摔的,訓練方法還是要聽你責任治療師的。”
劉建國家屬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反倒狠狠瞪她一眼:“我有我自己的康複計劃,你們少管!”
說着,視線在她的胸牌上停頓一瞬:“叫季知春是吧,這是第三次了,”
“我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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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科技公司,頂層,總裁辦公室。
尹餘安大喇喇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斜眼瞅着雙手插兜,懶懶散散站在落地窗前的牧野。
身上的黑色圓領長t,垂感極好,松垮地挂在他身上,将他優越的身材條件展露無疑。
他半垂着眼,神色漠然,不知在看些什麼。
“哥們,你都快站半個小時了,幹嘛呢?”尹餘安雙手環胸,對于他的行為很是不解。
牧野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隻是靜靜瞧着窗外。
“你要是想展示身材,不如穿個西裝,每天在公司轉個兩圈,就當走T台。”他聲音欠欠的:“包你收獲一大堆迷妹,說不定還有迷弟。”
牧野還是沒有反應,半垂的眼睛,看不出絲毫情緒,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立在那。
偏偏尹餘安不死心,順着他視線看去,除去商圈建築,居民樓,就剩下座醫院。
想到牧野上午下的命令,他略一挑眉,閑閑往後一躺:“怎麼不去醫院收集你那實驗數據了?”
話說到這,牧野終于有點反應,眉毛沒動,淡淡回句:“今天不去,分開排班實驗。”
“嗤”尹餘安嗤笑聲:“怎麼,這種事也要你親自動手?”
牧野瞥他眼,語氣不耐:“有屁放,沒事滾。”
态度相當惡劣,尹餘安絲毫不在乎,反倒笑出來,起身拍拍屁股:“行吧,不打擾牧大少在這欣賞風景,隻是,”他略頓下:“周五晚上,咱們之前星德同學來給你接風。”
“上次公司接風,你露個面人就不見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去啊。”
說着,人擡腳往外走去,邊走還邊說着:“一定來啊。”
牧野沒回頭,出神瞧着窗外初夏風景。
那是湛藍的天,近在咫尺,卻又飄忽的雲,高低錯落的大廈,連成一片,繁茂梧桐排列整齊,濃郁到似乎馬上要燃燒起來的綠意,将城市分割成一塊塊區域,以及,
站在這裡,聽不到的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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