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空氣總是彌漫着若有若無的潮氣,黑沉昏暗的天氣顯得醫院内的白熾燈格外晃眼,照得世界格外清楚。
季知春站在安全通道門口的陰影處,靜靜看着護士站前的牧野,白熾燈的光線打在他頭頂,微垂下來的發絲在他額前投下細碎的陰影。
他還是那副散漫的姿态,做什麼都是那樣愛搭不理的模樣。
他總是這個樣子。
其實看到牧野的那一刻,心裡并沒有太多訝然,反倒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情緒慢慢從心底浮起。
她就說嘛,從小到大憑借她的運氣,怎麼可能是什麼所謂的幸運病人?
她倚在門框上,沉默着看着牧野的一舉一動,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平靜。
牧野果然不會被輕易的糊弄過去。
隻是這次他選擇不說。
牧野的身影朝着安全通道走來,她垂下眼睛,往後退一步将自己全部隐藏在黑暗當中。
該出去嗎?
她猶豫不決。
而在牧野即将碰到門把手的時候,
她和他,
僅僅一門之隔。
原本平靜的心也在此刻緊張起來,
牧野會發現她嗎?
看到她又會是什麼表情?
她不希望牧野發現她,不希望牧野以後繼續送飯,
同時,她又期待牧野發現她就站在這裡,知道一切。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和隐秘的期待交織在一起。
她看不清自己。
所以,在牧野轉身的一刹那,季知春分不清心裡是高興還是失望。
在她還沒思考出結果,身體的沖動先大腦一步行動,她打開安全通道的門,走出來。
走廊上明晃晃地白熾燈,亮得讓她有些不适。
她看着牧野鮮少的,有些猶豫的步伐。
心倏地軟下來。
一定是梅雨季的原因,這樣潮濕的季節,讓人決策也變得黏黏濕濕。
她雙手環胸,側肩倚在門框上,不輕不重喊了句:
“喂,”
”幹嘛呢?”
牧野身形一頓,繼而僵硬地轉過身,視線落在他的墨鏡上,她不自覺勾起唇角。
陰雨天在室内戴墨鏡,符合對他的刻闆印象——死裝。
心裡越來越輕松,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眼前牧野的身影,又和十幾年前,那個在社區醫院裡,坐在她身邊看書的少年重合起來。
一樣的,讓人心安。
四目相對間,她打量牧野兩番,挂上個意味不明地笑:“你這是...?”
“來做地下特務組織?”
牧野适應的很快,幾乎是她挪揄的話落,他身上那股無所适從的感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她熟悉的嚣張勁。
他揚了揚下巴:“來看看姜蒁家有多大。”
‘姜蒁家’三個字,他特意咬了重音。
噎得她說不出話。
姜蒁要是能買的下四院,她馬上辭職從此跟她混,吃香喝辣。
謊言被揭穿的她多少有些心虛,摸摸鼻子,率先移開視線。
牧野慢慢悠悠走到她身旁,擡手拍拍她肩膀,越過她,走到護士站提起保溫袋站到她身側,單手取下墨鏡:“走吧,去你在姜蒁家的卧室看看。”
“.......”
腳步輕快地在前方帶着路,牧野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
很奇怪,那股從心底泛起的情緒,是高興嗎?
還沒來得及細想,腳步一轉,就進了病房。
隔壁床空蕩蕩的,沒有人。
看眼時間,六個小時已經過去,許是下床出去活動。
朝裡走去,她輕車熟路地在床頭上提出兩個保溫袋,靠在窗台,手往前一伸:“呐,洗好了。”
牧野在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挑下眉戲谑道:“呦,在姜蒁家還自己洗刷呢。”
“......”
不就是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嗎?
磨磨牙,
看他陰陽怪氣的。
“小手術而已,說了又鬧得滿城風雨。”她小聲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