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季知春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隻記得在她上初二,牧野上初三的時候,陸阿姨開學就給牧野辦理了休學,此後一年,季知春幾乎都沒見過牧野。
李女士問起,錢奶奶他們的也隻是說陸阿姨帶牧野出去進修,
直到——
她初二升初三的那個暑假。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夏日最尋常的午後。
太陽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濃郁的梧桐葉也在此刻顯得沒什麼精神,就連素日聲聲不息的蟬鳴,在午後聲音都開始綿軟無力起來。
踩着斑駁晃動的樹影,她快步往家裡趕,心心念念地都是包裡放着的冷飲和甜點。
卻在臨近家門口的幾個台階,腳步一頓,她看到了快一年未曾見過的牧野。
午後肆意的陽光順着樓道格子窗,落在牧野身後的樓梯上。
他背着光,坐在家門口最近的兩節樓梯上,雙臂架在膝上。
原本總是挺直的脊背,也在此刻微微佝偻,頭低垂着,根本看不清一絲一毫的神色。
很落魄,
那個背影,
像是一隻無處可去的喪家犬。
季知春本能的停住了腳步。
從小到大她從沒見過牧野這副形态,即便在老師責罰,即便被牧爺爺訓斥,少年挺直的脊背總是像把不肯低頭的劍,從未有過如此失意的時候。
這世上有什麼能讓他低頭?
良好的家世,優異的成績,佼好的品性,意氣飛揚的年紀,有什麼煩惱能揉皺他眼眉?
所以,不應該,不該是那樣。
她踏上了台階。
“喂....”姜蒁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總不會不知道吧?”
“.......”季知春沉默兩秒:“還真不清楚,隻知道他休學一年好像是去進修了,但具體發生什麼事,牧野沒告訴我。”
“诶?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要和你讀一屆,主動要求重讀一年。”
“?”
季知春疑惑,季知春不解。
“他生活自理,智力正常,為什麼要為了和我做同學重讀一年?”
“是什麼給了你他是弱智的錯覺?”
“誰會覺得他是弱智啊,他要是弱智那咱倆...好了!”姜蒁神情鄭重起來:“差點就被你帶偏了。”
“?”
“收起你那個智慧的眼神吧。”姜蒁擡手點點她腦袋,語氣裡頗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沒覺得牧野喜歡你嗎?”
“你忙結婚,終于把腦子給忙傻了?”
她憐愛地摸了摸姜蒁的臉頰,卻被她一手拂掉。
“如果他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
“換句話說,你真的覺得對一個異性那樣照顧是正常的?或者,牧野是個樂于助人的五好青年?”
“呵,牧野要是五好青年,那我就連夜打車去樂山,那尊大佛該我去做。”
“你少給我轉移話題。”姜蒁顯然不吃她這一套:“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嗤。”季知春别過臉去,她心裡知道答案,但是讓她承認總歸是有些不情願的:“是因為牧野做人還行,應該是念着從小到大的情分,順手照顧了一下。”
“你真是....”
“姜蒁。”她打斷姜蒁的話,平靜地對上她略微有些冒火的眼睛:“牧野人好,不單單是對我好,這些大家都清楚不是嗎?”
“陳钰被冤枉,是他堅持要調監控,重考,追着教導主任要個說法。”
“齊雲飛家裡一堆破事,是他帶着咱們一行人,去給他撐腰,幫他搬家。”
“學校反霸淩倡議書,也是牧野三番五次帶着證據找老師,找校長促成這件事。”
“當然,他對我也好...這些好我都記得,也沒忘過。”
看着姜蒁眼中緩緩消下去的火氣,她聳了聳肩:“牧野這個人吧,臭屁又自戀,性格惡劣還有點惡趣味,拽的二五八萬跟個大少爺似的,沒事還老裝。”
頓了頓,說起牧野的缺點,她甚至還能在列五個排比句。
“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姑且算是一個責任感高點的好人。”
“所以,他這次來醫院幫忙,不過是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妹妹,一個人做手術有點可憐罷了。”
不,牧野可沒這麼好心。
看着侃侃而談的季知春,姜蒁心裡有點複雜。
一方面,她認可季知春的話,雖然牧野有諸多缺點,但從大是大非的品行上來說真的挑不出毛病。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季知春對牧野濾鏡有點高,牧野什麼時候那麼溫柔細膩的對待過其他人?
高三上半學期,齊雲飛開刀住院,也是一個人動的手術,牧野能讓做完手術的齊雲飛到凳子上坐着挂水,自己躺到床上休息。
還對誰都是一樣的?還是個好人?
能是個人就不錯了。
她看着給牧野發好人卡的季知春,一時間不知道該可憐牧野,還是指責季知春是塊木頭,心理很是微妙。
算了,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