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季知春似乎是被客廳盡職盡責亮着的主燈晃了下眼睛,閉目又睜開。
看着牧野眼角眉梢那股得意勁兒,她頓了頓,挂上個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拆開看看吧。”
随着牧野慢裡斯條地拆開絲帶,打開盒子,她思緒開始飄遠,不自覺想起在商場嗅到這款香水的味道。
噴出的那一刹,先是薄荷的冷感霸道地占據所有嗅覺,而後凜冽鋒利冷意緩緩散開,帶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直到試香紙靜靜放置一段時間,木制香特有的溫柔方才慢慢浮了上來。
視線落在牧野手中黑色透感的香水瓶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正緩慢摩挲着瓶身,白皙的皮膚同黑色瓶身形成強烈反差,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總覺得,牧野和這瓶香水很搭。
季知春收回視線,清清嗓子:“這瓶香水感覺挺适合你。”
“非常感謝你在住院期間來照顧我。”
“雖然這樣說有些肉麻,但是感謝的話和謝禮是不能少的。”
在她話音還沒落下的時候,不曾察覺到牧野手一頓,慢慢擡眼看向她。
直到對上那雙烏沉的眸眼,季知春方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原先那股隐隐約約的笑意早已消散,剩下的隻是,平靜的,毫無無瀾的,對視。
這是,怎麼了?
還沒想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牧野聲音夾雜着初秋夜晚的微微涼意,在偌大客廳響起:
“感謝,我?”
明顯的停頓和反問,讓季知春清楚認識到一個事實。
牧野在生氣。
視線落在他臉上,目光平靜,但略顯緊繃的下颌,顯然易見地反應他不愉快的情緒。
“季知春。”他每個字都咬的重音:“這,是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他沒有看她。
牧野把玩着手中的香水,原先的姿勢一動沒動,隻是略微前傾的脊背,顯得整個人緊繃了許多。
“我沒有...”
脫口而出的否定在此刻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嗤。”牧野嗤笑聲,而後擡眼:
“送你回家,請我吃刨冰。”
“證明你清白,請我吃飯。”
“這次,哈,”一聲意味不明地氣聲從他喉間溢出,接着晃了晃香水瓶:“送禮物。”
“你和我就一定要分的那麼清楚?”
季知春張了張嘴,她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因為牧野說得都對。
她确實存了這些心思。
可是這次,這次不一樣。
她是真心感謝牧野,懷着或許他會喜歡的期待,挑中這件禮物。
但似乎,被她搞砸了。
牧野靜靜看着她。
她沉默着。
這樣無聲的折磨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牧野将禮物放在茶幾上,起身要離開。
“不是的。”身體先大腦一步開口:“不是這樣的。”
在擦肩的瞬間,季知春出聲叫住牧野。
她直直迎上牧野的視線:“這次我沒别的意思,是真的想感謝你。”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
牧野的反問,讓她啞口無言。
看着牧野走進房間的背影,季知春第一次對他感到了無措。
記憶中,牧野似乎沒有真正的和她置過氣,小時候即便是有争吵和冷戰,也在日複一日的相處和鬥嘴中消磨殆盡。
但這次,她拿不準。
他們之間已經相隔了六年。
還是搞砸了啊。
季知春轉身看向茶幾,那瓶被被拆封的香水,孤零零的待在茶幾上。
還以為能回到從前那樣,還以為能繼續做朋友的。
黑色茶幾反射主燈晃眼的白光,刺得她有些眼疼。
季知春默默收起香水,放到禮品袋中,她看着手中的袋子,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情緒。
不甘心。
是不甘心。
她說不上這股莫名的情緒從何而來,但她就是不甘心。
就連不甘心什麼,她都琢磨不清楚。
但也沒辦法了,不是嗎?
牧野已經生氣了。
她提着袋子,垂頭喪氣地往房間走去。
“吱呀——”房門打開的聲音裹挾着一陣風,還沒等季知春反應過來,牧野已經站到她身前。
看着拽上袋子另一邊的手,她擡起頭,語氣有些生硬:“不是不要嗎?”
牧野輕輕一扯,見她松開手,方才斜瞥她一眼:“誰說我不要?”
又是一陣風,房門在她眼前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