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晴空無雲,适宜的風吹起季知春散落在耳邊的碎發。
她望進姜蒁那雙含笑的眼睛,不知怎麼,就想起她和姜蒁初遇的時候。
那時候的姜蒁,渾身上下寫滿不好相與,陰郁寡言的氣質,與班裡其它同學格格不入。
還沒靠近,就已經先拒人千裡之外。
“我是姜蒁的高中同學,”
是什麼時候變成朋友的呢?
是在那個陰影遮蓋的巷子,她強挺着腰杆,在一群小混混面前拉走姜蒁。
她覺得自己英雄蓋世,姜蒁卻一臉認真地告訴她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年少的黃昏,十幾歲的少女迎着夕陽,因着同樣柔軟溫暖的心,相視一笑。
她不知為何,鼻尖一酸,難掩哽咽:“也是姜蒁十年的朋友。”
此後年年,她和姜蒁形影不離,見過無數彼此低落狼狽模樣,也同樣見過彼此意氣風發的樣子。
她忘不了高三最後沖刺,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裡,姜蒁眼神依然熠熠生輝,
她說,她要成為像徐霞客那樣的人,走遍祖國大好河山,觀風去往何方,聽草木瘋長。
“我祝願,此後年年歲歲,日月輪回變更,姜蒁仍是姜蒁。”
“心氣不散,铮铮昂揚。”
她想起人生最狼狽的那個冬夜,她打了無數個求助電話沒有回應的時候,是姜蒁提着夜燈,在大雪紛飛的夜裡,蹲在學校門口,等她歸來。
“願這世上萬物,天光乾坤,都多偏愛她幾分。”
她看到姜蒁用力眨了下眼,而後,一隻手搭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是滿眼溫柔的魏謙昀。
似乎又回到那個月光清明的夜晚,姜蒁趴在床上,擡手抓了把月光,目色柔和清亮。
她說,她找到可以同行之人,她踽踽獨行的時候,不再孤單。
頓了頓,她擡起話筒:
“祝願兩位,榮辱興衰攜手并進,彼此靈魂相互可依。”
别過臉去,她壓着喉嚨往上翻湧的顫音,不去看姜蒁紅的眼眶,泛的淚花。
酸澀在鼻尖蔓延,視線也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下眼,在另一位伴娘祝福結束後,和她一起退場。
儀式結束之後,便是宴席。
因着是伴娘的原因,季知春坐上主桌,算上姜蒁魏謙昀,一桌才六個人。
更何況,那兩人還要去敬酒根本來不及吃飯。
相當肆意地大吃一頓,季知春提溜着一份另加的山藥棗泥,慢悠悠地往酒店新娘休息室走去。
剛推開門,一打眼就瞧見牧野面朝着她,散漫地站在單人沙發一側,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沙發椅背。
見她進來,僅是懶懶掀起眼皮瞥她眼,随即意味不明地沖着一人說了句:“早幹嘛了?”
似乎是察覺到有旁人的進入,原本背朝着她的兩人,有其中一個轉頭看過來。
目光炯炯有神,露出口白牙,笑得燦爛:“呦!好久不見,季知春。”
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覺。
是去當武警的陳钰。
既然陳钰來了,那個懶懶窩在沙發中,連頭都沒回的,必然是齊雲飛。
她得體地打了個招呼,慢吞吞走到牧野身旁。
齊雲飛才舍得擡起眼,定神看眼她,敷衍地呦了聲,算是打過招呼。
她瞧瞧窩在沙發中的齊雲飛,中長發挽起個小丸子挂在腦後,單手托着臉,眉目間難掩的煩躁陰郁。
目光停頓了下,她視線轉向坐在一旁的陳钰,闆寸頭,雙目有神,腰闆挺得筆直。
一身正氣讓她覺得下一刻,他都要從腰間摸出手铐,執行任務。
兩人天差地别的氣質,陌生中帶着兩分熟悉感。
說起來,也有四五年沒見了。
“你們在這是....?”
這裡是新娘休息室,三個大老爺們來這做什麼?
牧野沒什麼表情,半垂着眼,不知看什麼,但顯然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齊雲飛更不用說了,整個人狀态看起來就不對。
隻有陳钰似乎覺得有些尴尬,從善如流地回答她:“老同學好久沒見,想和姜蒁叙叙舊,又找不到合适的時候,她讓我們來這等她。”
“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呀?”她記得陳钰從公安學校畢業就當了武警,平時比較忙,齊雲飛更不用說,才名遠揚的大畫家,在首都有自己的畫室。
怎麼姜蒁的婚禮就把他們都聚全了,明明已經四五年沒有聯系。
“剛剛儀式上沒見到你們。”
“來唱一出大戲。”牧野冷哼一聲。
陳钰神色有些尴尬,瞄了齊雲飛一眼,弱弱喊了聲:“牧哥...”
牧野嗤笑聲,轉而垂目看向眼中八卦之色越來越亮的季知春。
就在以為她會繼續追問下去,她卻極為克制地抿抿唇,沒再出聲,隻是那雙眼睛圓溜溜地在陳钰齊雲飛身上打轉。
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還挺熱鬧。”伴随門扉打開,是姜蒁略帶笑意的聲音。
“呦,姜大小姐,新婚快樂。”陳钰迅速站起,回應姜蒁。
“新婚快樂。”牧野略微點下頭,打個招呼。
姜蒁風風火火地走到衆人面前,頓了頓,轉向還窩在沙發上沒動的齊雲飛:“怎麼,齊大少不送我個祝福嗎?”
齊雲飛擡眼,迎上姜蒁的目光。
視線相接的一瞬,一旁季知春忍不住屏住呼吸。
然而,齊雲飛隻是直起身子,慢吞吞開口:“送你件...禮物。”
“是新婚禮物嗎?”姜蒁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