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沒人會幫她,可雪實在是太大了。
她給老季打電話,沒用。
她甚至給...秦嶼打電話,收獲的,是無人接聽的忙音。
她忍着想哭的沖動,咬着牙,頂着風,頂着雪。
她一步一步從郊區推到了學校。
學校門口,有個蹲在那等她的姜蒁。
一路上,她沒哭,她覺得經曆過這件事,她頂天立地。
可看到姜蒁的那一瞬,姜蒁把熱水往她懷裡揣的那一刻。
很沒出息的,她落下淚來。
她想,她還是不夠堅強。
“從小到大,諸如此類你讓我自己想辦法的時候,數不勝數。”
“所以你在怪我??”
“現在在這指責你老子!?”
“怪我沒幫你!?”
老季像是被踩到痛腳一般,神情激動地指着她叫罵。
下一秒,李女士擋到她身前。
看吧,總是這樣的結果。
她固執地與老季對視,壓住喉間發酸的哽咽:“不,爸,我想說的是——”
“那些所有我需要人幫助的時候,我都自己過來了。”
“我所有的決定,我自己能做,能承擔。”
像是被她氣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李冷笑一聲,别過頭又轉過來:“行,你就是想考你那個破專業!”
“考吧,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去考吧!”
“考了就别回這個家了!”
轉頭坐到沙發上,低頭掏出手機,連眼神都不稀罕分給她一點。
用這個威脅她,又用這個威脅她。
彎腰拿起茶幾上的資料,她轉身就走,卻被李女士扯住了包。
她明明有刻意避開。
“知春别跟你爸置氣,說兩句軟和話,都退一步。”
“媽,沒必要,我決定好了。”
“攔她做什麼?讓她走!”
拉扯間,“劃拉——”包裡的東西撒了一地。
“嗡——”得聲,巨大的耳鳴如潮水般向她襲來,仿佛把她隔絕到另一個世界,李女士嘴唇在動,她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地闆反射主燈的光暈,晃得她眼暈。
一地的零散物件,就好像她總是過成一地雞毛的人生。
她看到李女士蹲下,幫她撿着東西。
她愣愣站着。
忽而,一聲爆喝劃破兩個世界的隔閡,耳鳴在此止住。
“你給她收拾什麼!?讓她自己撿!”
而李女士,卻默默把所有收拾好,拿起個紙盒,一次一頓讀出紙盒上的内容:“左甲狀腺素鈉片。”
而後,仰頭問她:“乖乖,你咋有這個藥?”
李女士手裡拿的是她吃的雷替斯。
激素藥。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我在吃,我甲狀腺沒有了。”她看着李女士一下煞白的臉,莫名的,她生出兩分報複的快感。
“前段時間查出甲狀腺癌。”她雲淡風輕地開口:“我把甲狀腺給切了。”
李女士口唇翕動,沒說出一句話。
她擡眸看向不知何時站起的老季,惡劣地扯出個笑:“沒事兒,爸你說過,我自己能做好。”
老季沉默下來,一句話沒說。
但她尤嫌不夠。
一把扯開衣領,把那塊遮掩住,帶着弧度的,半圓形的疤痕暴露在慘淡的光線下。
盡管已經過去好久,雪白的皮膚上,仍有一道突兀的,醜陋的,正在淡去的疤痕。
像是看不清,老季上前兩步,又生生止住腳步。
季知春固執地看向老季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這場無聲的對峙,不知過了多久。
老季方才對上她的視線,嗫嚅半天,輕輕問出一句:
“疼嗎?”
疼嗎。
兩個字。
就這兩個字,輕而易舉地将惡意壓下去的酸澀,盡數翻湧上來。
猛地别過臉去,她睜大雙眼,不想讓快速積蓄在眼中的熱意落下。
一把奪過包,一句話沒說,季知春奪門而出,一頭沖下樓梯。
她低着頭,不想讓别人看到她這副樣子。
為什麼要管她疼不疼?
她疼不疼很重要嗎?
反正,反正那麼多年也沒管過多少次!
“嘭。”
她直直撞入一個懷抱,
一個夾雜深秋凜冽寒意的懷抱。
熟悉的木制香慢慢包裹住她。
她埋進這個令她安心的懷抱,
而後,
慢慢擡起頭,在這個被水光模糊的朦胧世界,老樓道忽明忽暗的照明燈,照亮了牧野側臉。
他半垂着眼,長而濃密的睫毛掩去眸中神色,隻能感受到——
他認真注視着她
随後,一隻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後頸,将她按入這個充滿暖意的懷抱。
牧野聲音伴随胸腔共振清晰傳入耳中,
同樣,也隻有一句:
“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