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始隻是言語上調戲,後來越來越露骨,在後來......”在後來,就開始動手動腳了。
“我以為,隻有忍一忍就過去了,隻是言語上的罷了,可後來,後來他卻越來越過分了。”尹柔低着頭,繼續說着那些像是要把她淩遲一般的經曆。
“你怎麼不和夫子或者院長說?院長素來公正,也不懼李家的勢力,他若出面,李榮定然不敢再繼續騷擾你。”周錦悅皺眉。
正因為尹柔的性子怯懦,不敢大聲張揚,所以養大了對方的膽子,讓他以為就算把人欺負了,對方也不敢說,進而更加得寸進尺。
尹柔苦笑:“郡主啊,我父親隻是個微末小官,”在這皇城之中,随便一個都是他們不能得罪的人,“告訴院長以後呢?李榮難道不會知道是我告的密?他盯上了我,就算他在書院裡不敢放肆,可是我爹呢,我一家人還要在皇城生存。”
“我爹在京城立足不易,他的仕途才剛剛開始,若是一開始就得罪了人,我們一家人以後怎麼辦呢?”
周錦悅啞然。
她一出生就被封為了郡主,有一個皇後姨母,再不濟,父親周淮也是安遠侯,遠比尹柔父親的處境好;何況周淮是皇帝心腹,雖說不懂人情事故,但和皇帝有着打小的情誼在,官職雖小,但也沒人欺負他。
她生來就錦衣玉食,無需為錢财煩憂。
可尹家沒有退路,既沒有萬貫家财,也沒有錦繡出身。
難怪尹柔會是這樣一幅性子,便是心裡有淩雲志,也要把它壓下去,生生的變成了這樣一幅模樣。
周錦悅想到上一世,隻覺世間世事無常。她自己倒是生在富貴堆裡,可那又怎樣呢?
可見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楚和煩憂,眼前事不代表未來事。
未來尹柔會是鼎鼎大名的女禦史,而自己的未來又在何方?
不管是生在錦繡堆也好,生在草野地也罷,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幸運?
周錦悅看着她:“可你就真的不想念書了嗎?這是你唯一可以改變自己境地的方法了。”
尹柔掩面,發出啜泣聲,哭聲逐漸放大,最後近乎嚎啕。
她想繼續念書,她喜歡念書,她也能念得很好。可是她不能太出彩,她的成績不能比那些貴女更好,她不能在夫子們面前露臉,不能比那些貴女們更受先生們的喜愛。
她需得謹言慎行,不能給家裡添麻煩,不能随便得罪人,不能為爹爹的仕途增加阻礙。
周錦悅虛虛的擁着她,讓她哭了個夠。
尹柔哭過了,才不好意思的擡起頭。哭出來了,也輕松了許多。
她的情緒也好了許多,這才繼續說着那日的事情:“昨日,李榮又把我叫出去了,後面言語越來越過分,又開始上手,我不同意,他便和瘋了一樣扯我的衣服......”
“我奮力掙紮,可是我力氣不如他,他就把我壓倒在地......”尹柔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戰栗,而是一字一句的,說得極為清楚,像是要把那天的情景刻到自己的骨髓之中,平靜的語調之下是刻骨的恨意和無力。
“我以為,我逃不過去了。”
“可是陸公子出現了。”尹柔的眼睛亮起來,她抓住周錦悅的手,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他一隻手就把那畜生拎了起來,一腳就踹出了老遠,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打到他跪地求饒,痛哭流涕。”
周錦悅慢慢地收回了手。
她明白那種感覺,就像是天神一般,從天而降。
每個少女的心中都會夢想着,有一天會有一個蓋世英雄于危難之際救自己于水火。直到有一天,這一天成為了現實,竟然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存在。
女孩會愛上她的英雄。
尹柔愛上了陸裕川。
上一世的女禦史,是不是也因為愛上了攝政王陸裕川,所以才不肯接受白晟甯的招攬?
周錦悅的心揪起來。
上一刻,她還在為她的經曆而感同身受,此刻,卻已經視她為情敵。
周錦悅在心中嘲諷自己,看啊,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冷酷的、利己的。
但盡管自己如此不堪,她還是要抓住陸裕川,陸裕川是她的!
她不會把這唯一的浮木,拱手讓人。
即便對方再美好、與陸裕川再般配也不行。
尹柔沒有察覺她的心思,隻是繼續說着:“後來,是我求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她當時太害怕了,她是個女子,這種事情若是被人知道,她的名聲就毀了,李家若是惱羞成怒,她爹的仕途也毀了。
可尹柔沒有想到,陸裕川即便被趕出書院了也沒有說出來,陸裕川把她徹底的摘出這件事了。
“是我的錯,他是因我而打人,也是我求他不要說出去的,這才讓大家誤會他是兇狠之徒。”
“郡主,你來,需要我做什麼?”尹柔頓了一頓,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左右她已經愧疚的不行了,說出去也好。
她的名聲可貴,那恩人的名聲不可貴嗎?
陸二郎不能被大家那樣誤會,也不能就這麼灰溜溜的被趕出書院,至少不能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