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藏身于霧氣之中,忽而冷冷的笑了:“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最好離他遠點,否則,你就想想你那不争氣的師父罷。”
他此話一出,對面的人身上危險的氣息多了幾分。
“你說什麼?嗯?”
陸绯衣師父的事他從來沒有與外人說過,也沒有人知道他師父其實并不是壽終正寝,而是被人以功法吸走内力後一直身體不好,經脈崩斷而死。
對面的人此時提起他師父,想要用他師父的事來恐吓自己,說明他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哈。”黑衣人笑了一聲,慢慢的說道:“我這裡,可是有你師父二十年的内力的,按理來說……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師伯。”
陸绯衣目光陰冷的看着他,繞指柔已經纏繞住手腕,蓄勢待發:“我師父的死,和你有關。”
“是,但這可怨不得我,你師父難道一句也沒和你說過?他是自願的。”
話音未落,繞指柔如弦上箭直直對着黑影刺出,如雷霆急雨,頃刻間已經刺穿黑影,将其反身纏繞住後狠狠收緊。
但是想象中的人變成碎片的情況并沒有出現,那一團黑影忽然真的變成了黑影,化作霧被割裂擠散,然後在左邊一步一點的位置重新凝聚,鬼面仍然帶在臉上。
陸绯衣陰恻恻道:“什麼狗屁師伯,我看你就是在找死!幾年前你就這樣畏畏縮縮的不敢以真面目現身,沒想到現在還是如此,有我在,你休想帶走他!”
“那便拭目以待。”黑影冷笑一聲,雙方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臉色,但他明顯來這裡不是為了與陸绯衣糾纏的。
黑影轉身,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這便是陸绯衣出門之後遇見的事情。
恍神間,他覺得好像又哪裡不太對。
秋月白已經駕着馬跑出了村子,那種霧氣也漸漸減弱了,這讓陸绯衣覺得有些熟悉。
——這種霧氣,似乎他們前幾天就見過。
前幾日他們被圍剿的時候,那些人便是利用的這種霧氣将他們分開的。
黑影,霧氣,二十四橋,血腥味。
還有秋月白這樣急切要離開那個村子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強調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忽然他臉色一變,想到了什麼,拽了拽秋月白的衣服:“等一等,停下!”
此時他們已經順着路走到了一處山路之上,身邊是懸崖,在此處往回往應當還能看見那個村子的情況才對。
秋月白應聲停下,他的衣擺被露水打濕,有些沉重。
然而停下之後,沒有風的吹拂,某些東西的氣味也就變得更加明顯了。
血腥味。
秋月白立馬就知道不對勁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陸绯衣的傷口崩開了,但随後他發現那種血腥味并不隻是從陸绯衣的身上傳來的,還有他自己。
——他的衣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衣擺之上濺上了許多血點子,有些已經幹了,有些還沒有,濕哒哒的散發着一股鐵鏽味。
原來他的衣服并不是被露水打濕的,而是被血!
這些恐怖的、悲哀的血迹仿佛在發出無聲的慘叫,穿透了秋月白的耳膜。
——又有人因為他死了麼?
他調轉馬的方向,急切的想要回小村莊看看,可是陸绯衣在他的身後拉了一下他,低聲說:“别去了!已經來不及了……”
那種白霧已經退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煙,從他們的來處、那個繁華的小村莊裡緩緩升起,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最後猛然化身成為炙熱的猛獸,将村莊一塊一塊的吞噬,整個村子都深陷于火海之中。
他們什麼聲音都聽不見,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
火焰倒映在秋月白的眼瞳之中,他看見了火焰中似乎有幾個渺小細長的黑影,站立在那裡正在靜靜的看着他們的方向,一動不動。
那是村子裡死去的人的鬼魂麼?
那些鬼魅一樣的東西察覺到了他們看過去的視線,動了一下,轉身走進了火海裡。
火焰中好像有無數個鬼影,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與秋月白進行對視,然後咧開嘴笑着跳入火海之中,一個接着一個的被火焰吞沒。
秋月白腦子裡“嗡”的一聲,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頓時将他包圍,耳朵裡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一股氣流順着經脈倒行而上,他咳嗽了一來,鼻子裡流出鮮血。
陸绯衣說:“他們應當是在我們睡着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他算好的,等我們走了就放火。”
秋月白将鼻子裡流出來的血擦掉,平靜的說:“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秋月白突然之間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這就是時玄蘭的懲罰。
屠村。
他舍不得殺秋月白,但是他可以殺了其他的人,用他們的命來敲打自己。
在秋月白還待在得意樓的那些日子,那樣懵懂幼稚時,他就已經受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懲罰了,這個人是如此狠毒的傷害了所有他在意的東西,就為了讓自己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