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秋月白果真不再犯錯,他便覺得都是自己的方法管用,得意地撫摸過自己的臉,微笑着說:“聽話些,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隻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時玄蘭從來都給不起。
秋月白翻身下了馬,站在懸崖邊遙遙的看向村莊的位置。
這是一場死局,時玄蘭從頭到尾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把那把刀扔下河——甚至可以說,他就是在等。
等自己做出這樣一件看似錯誤的事,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懲罰”自己了。
秋月白自嘲的想,時玄蘭在某些時候确實是太了解自己了,了解到要這樣下一個套也不用廢什麼力。
因此那河上聽見的歌聲絕不是幻覺,也許那個船夫也不是普通的船夫,還有他們下船後隐約看見的另外一隻随後而至的船……問題大概就出在其中了。
陸绯衣心裡也是亂七八糟的,一向無所畏懼、毫不在乎别人的陸大魔頭居然破天荒的開始擔心起了一個人來。
他怕秋月白出問題——畢竟這可是懸崖旁邊——也翻身下了馬,站在他身後陪他一起。
陸绯衣又一次在面前這個人身上讀出了那種死寂的感覺,像崖間夜空中回蕩着的風,像荒野之中坍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斷壁殘垣,或者又像山林之中的孤墳,靜靜的,孤獨的。
然而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的每一個細節,那時候的少年并不如此,他的眼中還是有光的。
究竟是什麼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在腦袋裡想了很久很久,最後得出來一個結論。
——誰也沒錯,都怪時玄蘭。
崖邊有風,将煙與火的氣息吹倒了二人面前,秋月白迎着風對着烈火的方向沉默的行了一個禮。
一低頭,鼻血就又開始流了,擡起頭時陸绯衣看見了他臉上的血。
秋月白仍然很淡定的将血迹擦掉,但陸绯衣卻皺了眉。
他“啧”了一聲:“你怎麼了?”
秋月白的目光仍然落在那火光之上,他輕輕的說:“沒事。”
陸绯衣還想說話,卻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
他眼睛一眯看向聲音來源處——是一塊大石頭。
“誰躲在那呢?”他散漫的、危險的說,“自己出來,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氣。”
秋月白也回過身來,看向那塊石頭。
陸绯衣心情不太好,也沒那麼多耐心,看見沒反應就直接走過去查看。
他的腳步向那塊大石頭逼近,這樣大小的石頭躲一個成年人還是有些勉強,故而後面的人身材一定不會高大。
就在他已經到了石頭面前時,一個灰撲撲的人影從石頭後面竄出,像老鼠一樣。
然而繞指柔比他更快,直接飛出去将人橫空截下,纏的死死的。
人影摔倒在地上,發出“哎喲”一聲的痛呼,緊接着開始劇烈的掙紮,然而繞指柔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件殺人利器,就憑一個普通人要想空手掙開幾乎是不可能的。
隻會讓那些絲線深陷于皮肉之中,流出血來罷了。
路上碎石子很多,就這樣摔一下還是很疼的。
陸绯衣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個人,回頭對秋月白道:“是之前在村口看見的那個乞丐,居然沒有死。”
他把那個乞丐拎到了秋月白面前扔下。
秋月白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乞丐。
大概隻有十多歲左右。
他說:“放了罷。”
陸绯衣說:“行。”
紅色的絲線縮回了他的手腕,小乞丐被吓得直咽口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完全沒想到面前這兩個人會放過自己。
甚至那個長發美人還垂着眼對他說:“走罷,走遠些,小心點。”
這一句話幾乎立馬就讓陸绯衣想到了當年秋月白讓自己跑的時候,他下意識看向身邊人的臉。
歲月并沒有苛待秋月白,反而賦予他更加美麗的姿容,就算沒有時玄蘭,也一定會有其他人想要占有這一份美麗。
陸绯衣忽然覺得之前自己想的有些錯。
秋月白并沒有變化太多。
——他隻不過是将心中那些不可宣之于口的東西都藏起來了,本質上,他還是同之前一樣的。
他還是那個會心軟的人,也很清醒,即使手握刀刃也不會困于權力與殺伐,這一點,陸绯衣覺得自己就做的沒有他好。
沒有人能拒絕秋月白一個溫和的眼神,就像沒有人能夠拒絕他的刀。
或許這就是有那麼多人都在惦記着他的原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