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葉紅摸着下巴冒長了的胡茬一想,“段洪波,冷妙音已經唱出名聲來了,喜歡他唱戲的多去了,這麼多年的台柱子也是思音戲班的名聲,如果被人發現冷妙音是男兒身,戲班就存在欺騙人之舉,那些喜歡冷妙音的必然由愛生恨,一傳十十傳百,思音戲班的名聲可不就壞了。段洪波必然就掙不到錢了。”
江葉紅勾住巫長甯的肩膀,“你不會懷疑唐秋燕和何芳兒的死和這件事有關系吧?”
巫長甯眨眨眼,“為什麼沒有關系,戲班那些人哪個不想登台獻唱受人追捧,可是冷妙音霸着台柱子多年,新人一直無法出頭,他們必然會想别的法子往上爬,戲班裡的人一直通吃同住,很難不發現什麼。加上冷妙音和段洪波又是那種關系,對啊,冷妙音是很多男人心中的向往,若是給他們知道冷妙音和段洪波的關系,他們豈還會給冷妙音送金銀?”
江葉紅,“所以唐秋燕和何芳兒是發現了二人的關系或者知道了冷妙音男兒身的秘密,才被殺人滅口的?”
巫長甯,“極有可能,段洪波醒了嗎?”
江葉紅一時忘了這事,“這個還真不知道,今早大雪忙着掃雪又見了蔚縣縣令,一時間還真就沒想起段洪波的事,我去問問。”
巫長甯有預感要出事了,忙拉住江葉紅,“不要去問了,我們直接去。”
見他如此緊張,江葉紅也不由緊張起來,“怎麼了?”
巫長甯拉着江葉紅就往衙門外走,“不知道,我感覺又要出事了。”
段洪波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覺得疼,疼得他汗濕了後背,他掙紮着起來,毫無疑問痛感傳來的地方是斷腿的地方,若不是痛不欲生一切都好似一場夢,馬車被石碾掀翻,鄭九紅着眼拎起石碾追着他打,段洪波至今仍記得石碾落下重重砸在他的腿上,當場他的腿就被砸斷了,骨肉分離的感覺他記得清清楚楚,痛得滿地打滾,但還是第一時間爬起來就跑,那條被砸斷的腿因為有褲子的連接耷拉在地上,段洪波拖着這條斷腿在雪地裡爬,拉出長長一道血迹。
段洪波不敢去碰觸傷口,痛和憤怒在他心中如烈火燒着,周圍陰沉沉的一片,看不清是哪裡,他現在又在何處,段洪波疼得汗如雨下,幹啞着嗓子喊道,“有人嗎!”
段洪波喊了一聲周遭空蕩蕩的無人應答,床邊的帳子是紅色的輕紗帳,紅色的帷幔輕飄飄浮動着,段洪波還沒從疼痛中緩過來就被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驚得面色煞白,他拖着受傷的腿慢慢撩開帳子,突然窗戶上出現一個影子,亂蓬蓬的頭發,随着動作發絲飛揚,“夜半三更晚,長街空無,吾身一人遊蕩,家家燈火暖,吾身一人冷……”
哀婉的唱詞盡是孤獨和酸楚,窗上的影子是面對窗戶的,光是從外面照進來的所以隻能看到一個影子,窗戶上映着的影子摸了摸臉又凄婉得唱道,“世道悲涼,人心不古,天地之大無一地能給我停留,少年家逢變故,一場大火奪走了我的全部,隻留一身殘破皮囊在我身,人見我說是鬼,白日昭昭容不得我,容不得我……”
字字帶淚,如在泣血,唱得人忍不住落淚,可段洪波聽後卻雙目充血,不顧斷腿的傷爬起來,憤怒得扯掉紅紗輕帳,“别唱了!别唱了!”
段洪波喊得極為大聲,可哀婉的唱詞還在繼續,窗戶上的影子幾分顧影自憐,“世道不容我,世人不容我,天地遼闊,我如孤魂野鬼遊蕩在寂寥的街,誰人懂我,誰人憐愛我……”
段洪波爬到窗邊狠狠拍打窗戶,“你是誰,誰讓你唱這個的!别跟我裝神弄鬼!”
窗戶上的影子繼續唱着,“我是白發鬼,孤身遊蕩在人世,隻願世人不怕我,隻願有人願我視為人……”
“啊——”段洪波發狂地捶打窗戶,“閉嘴,不要再唱了,你聽到沒有,不要在唱了!”
突然唱詞停了下來,窗戶上的影子貼過來,吓得段洪波跌坐在地上,突然窗戶上的影子不見了,門緩緩被推開,進來一人,亂蓬蓬的白發,臉上是可怖的燒傷痕迹,一步一頓地朝着段洪波走來。
段洪波吓得面色慘白,忙拖着受傷的腿往後躲,“你,你……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哈……”
“是我,你沒想到我又回來吧?”白發鬼摘下白發,露出熟悉的臉。
段洪波驚得睜大了眼睛,“你的聲音怎麼?”
楊采蓮丢了白發笑了起來,“我的聲音你都不認識了?”
段洪波這次真見鬼一般瞧着楊采蓮,“你……你,你不是楊采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