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四皇子殿下十分善解人意,并無出言催促之舉,隻是又重複了一遍:“國公爺,接旨吧。”
這一聲讓鎮國公從怔然種回神,也拉回了江策川玄思無限的神魂,衆人面對手持聖旨的四皇子行過叩拜大禮,才接過他手中代表聖意的明黃色絹帛聖旨。
待江府衆人起身,傅明淵才命身後近衛推着四輪車向前,經過人群時似是不結意地瞥過江策川:“淵叨擾了,今日前來除卻替父皇頒旨外,便是前來吊唁定國公,順道也替父皇上柱香。”
江策川順着此前四皇子殿下望過來的目光一寸寸搜尋,最終停在腰側。先前為了躲過江國公的鞭子,逃得匆忙,此時身上穿的還是略顯單薄的寝衣。又挨上了幾鞭子,白色衣料上血痕道道,看着便可怖極了。
四皇子殿下可别是吓着了吧?這要是吓出個好歹來,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啧,美人難養,嬌氣。江策川心裡思忖着,收回之前對四皇子起的心思。
傅明淵在靈柩前手持三柱香,坐在輪椅上神色恭敬地拜了再拜,極盡禮數。江氏夫婦見他虔誠,感動不已,也在靈櫃旁回禮。
旨意帶到,上過香,傅明淵也沒有多留,任由近衛将他推到前院空地。将出門時,他實然示意近衛停下,正巧停在江策川身側,轉身看向身後的江府衆人:
“淵忽然記起還有一事,出宮前父皇交代淵務必告知鎮國公,五日後父皇欲于宮宴上選将領軍,出征雁北。煩請國公爺屆時務必赴宴,可攜夫人公子一道。”
“臣江靖忠,領旨謝恩,恭送殿下。”
鎮國公在夫人的攙扶下一路送四皇子出府,親眼見着他上了馬車。
本以為四皇子會就此離去,誰料,傅明淵竟又在坐穩後掀開簾子,眼神輕掃過跟在江氏夫婦身後的江策川,對尚在原地的鎮國公夫人道:
“夫人,淵觀江公子身着寝衣,衣冠不整。若是傳出去,怕是有礙令郎名聲。”
說完微微颔首,也不等衆人反應便令近衛駕車離開。江夫人得了提醒,這才分神注意到自家兒子腰側背後的寝衣血痕交縱,憤憤地剜了自家夫君一眼。
鎮國公平白得夫人一個白眼,自知理虧,上下打量兒子一眼,發覺下手是有些重了,咳了兩聲:
“那什麼,還不回自己院子裡好好歇着,病了就少閑騰!這幾日你便安分待在家中,五日後随我和你娘入宮赴宴。至于你要參軍一事,沒得商量。”
江策川知道江國公脾氣有多倔,也不急于一時。不論如何江國公怕是都難以聽信他的言辭,與其硬要讓他松口,倒不如多試幾次其他法子。眼下不正有個絕的現成機會擺在他眼前麼?
身後江将軍與江夫人談論的聲音傳來,她臉上神情稍斂,腳下步子卻一刻不停,徑直通向自己的院子。
“夫君你說陛下為何要在宮中設宴選将?不讓兵部推選領兵将領,反倒要當堂點将,莫非……”江夫人扶着江将軍慢慢往主院走,憂心忡忡。
“隻怕是朝中無将,父親戰死,琅兒被俘,岚兒還守在嘉峪,隻怕也是獨木難支,撐不了多久……先帝時崇文抑武,我自十四随父親同上戰場,可到永和元年才封了将,挂上帥印,大晉至今将才凋寒……”
江國公依靠拐杖支撐步子,内心遠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輕松,有句話他從未出口,三子策川雖在雍京中行事故蕩不堪,素有“第一纨绔”之名,但他乃是天生将才。
從前在雁北,同軍士家小子們玩鬧時,時常模拟關北戰場。甚至可以在他戰後複盤時以敵軍主将的立場來與他對戰搏弈,往往用兵如神,出其不意地将他擊潰。許多破敵之法,用得十分巧妙,連他第一次見時都不得已束手束腳,毫無應對之策。
隻是還不到時候,如今三子整日跟在七皇子後頭,鬧出許多笑話,焉知此次不是為了讨人歡心?他們賭不起,還是再等等罷。
江國公腳步一頓,立在正房院前,駐足眺望西北方。江夫人似有所感,也跟着駐足望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