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咱們江小将軍麼,來遲了該罰酒!”面對廂房而坐的公子眼睛尖,一打眼便瞧見悄無聲息溜進門的江策川,出言打趣道。
“我記得咱兄弟幾個今兒都沒喊人吧?江少公子怎麼如此之态?别說是背着我們探了哪位小姐的春閨吧?該罰酒!”說話的人是今年剛剛通過武舉在禁衛軍中領職的崔家三公子崔馳顧。
按照雍京曆來的風言風語,他探的哪裡是什麼小姐貴女的春閨,該是污了人家才子的書房居室才是。
江策川聞言不由失笑,也知道不過玩笑之言,并不放于心上,從容的入了席,正正坐在崔馳顧和陳瑛之間。
“什麼江少公子,分明該稱小将軍!好你個崔三,你也該罰酒!”身邊陳瑛聞言笑罵,招呼人斟滿整整六盞酒。
“都該罰!斟滿,給他們倆滿上!“其餘公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立刻起哄。
本就是專門為他備下的送行宴,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彼此心裡頭敞亮得很。日後一别,戰場上瞬息萬變,刀劍無眼死生難料,誰人算得準還有沒有相會重聚的那日?
江策川不好也不願作踐兄弟們的心意,端起酒盞同崔馳顧碰了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兄弟,走一個。”
說完仰頭連飲三盞,意猶未盡:“這酒不夠烈,來,換上塞北的燒刀子!今日痛飲,不醉不歸!”
燒刀子是關山北駐地裡的将士們慣飲的酒,醇厚且烈。比起雍京酒樓裡各種起名文雅的名酒,諸如“梨花白”“秋月落”一類,他更鐘愛于燒刀子一類名字裡就帶有邊塞風沙的酒。這是他在偌大的雍京裡,擁有的與關山北唯一關聯的事物。
“好!來人,換酒!今日咱弟兄幾個好好地鬧個夠,待你出征,到了雁北,怕是再沒這般鬧得痛快的清閑時候了。”席間衆人笑作一團,沒有過多猶豫,果斷地順從他的意願。
待小二換上燒刀子,一并送來幾個海碗。諸位斟滿,于半空中一碰,盡數飲下。
烈酒順着咽喉滑進衣襟,江策川眼府含笑,不問前途,莫問歸程;且盡杯中酒,得意須盡歡,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候了。
宴散時,月上梢頭,星光點點。望江樓所在大街上商鋪林立,此時正是宵禁開放,夜市熱鬧的時候。
江策川指退左右近待,踏着孤月投照的清輝,逆着人群而行。身旁的繁華喧鬧漸漸離他遠去,冷淡的月光自他肩頭包裹全身,朱雀大街上一片空寂。
他知道他即将踏上一條怎樣的路,或許會和此時此刻回家的路一般,孤獨而空寂。但沒有關系,早在他做出抉擇的那一瞬,他就已經做好踽踽獨行的準備。
許是今日飲了太多酒,亦或是今日的酒比以往烈太多,江策川竟有些站不穩,扶着牆一路踉跄回到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