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吧。出發去渭南前,和母子倆好好道個别。”白朝駒把公冶明拽起來,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倆人回到了臨江樓對面的小屋裡,炊煙冉冉升起。
“時候不早了,吃個晚飯再走吧,院子裡有間空房,你們可以留宿一晚,明早出發也不遲。”夫人說道。
“白朝駒,吃晚飯吧。”梁忘憂說道。
“你這孩子,怎麼能沒大沒小的直呼人家名字?快叫白哥哥。”夫人教導道。
“好。”梁忘憂調皮地應了聲。
白朝駒微笑看着孩子,他在這裡過得似乎不錯,夫人很愛護他,也在教導他好好做人。
夫人望向站在白朝駒身後的公冶明,說道:“這孩子剛剛一直對我說,很想知道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呢。”
公冶明直直地看着梁忘憂,一字一句說道:“我叫公冶明,但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
白朝駒立刻反應過來他要說什麼了,飛快地出手捂住他的嘴,大喊道:“可以了!可以了!”
“我……”公冶明掙紮着要往下說,但隻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沒人聽懂的字。
“快住嘴!”白朝駒拼命摁着他,公冶明也不堪示弱地伸出手,要把白朝駒的手從自己臉上拽開。
白朝駒的手指被掰到發白,他又痛又氣,就一使勁地抽回手,對公冶明的臉頰狠狠捶上一拳,捶地他一個踉跄。
“不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他大喊着,手腳并用地把公冶明摁倒在地,用膝蓋壓着他的腰身和手臂,同時死死捂着他的嘴,不讓他把那句“我殺了你的父親”說出來。
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頭吓到了,她慌忙把梁忘憂護在身後,一臉驚恐地看着忽然暴怒的少年。
“答應我,不要說了!”白朝駒說着,見身下的人沒有反應,又加重語氣命令道,“快點答應我!”
底下那人總算點了點頭,白朝駒才敢慢慢松開他,讓他起來。
“你們……還好嗎?”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見公冶明左臉頰紅了一大塊,垂着頭,眼睛也隻往地上看。
“抱歉,讓您受驚了。”白朝駒行禮道,“我們得走了。”
經過了方才那一幕,夫人也不敢再阻攔,放任他們離去。
經曆了這樣的事情,白朝駒也不敢讓公冶明留在那戶人家裡頭過夜。
此時天色完全暗下來,建州已經關閉城門,倆人被迫找了間客棧留宿。
白朝駒端了盤饅頭走進客棧,見公冶明坐在床上,翻着包裡的幾冊舊書,那書是白朝駒準備在路上解乏看的,他背着嫌重,就給公冶明也塞了幾本。
他見公冶明看書看得入神,左臉還有些發紅,是方才挨上一拳留下的印記。
“吃點吧。”白朝駒把饅頭掰開,夾上小菜,抵到他嘴邊。
公冶明伸手接過遞到自己嘴邊的饅頭。
白朝駒見他不提方才的事,也不擡頭看自己,隻好說道:“我承認,我确實不該打你,是我不好。但你為什麼非要說那句話呢?”
他語氣有些硬,因為他覺得自己沒做錯,打人屬實無奈之舉。畢竟以公冶明那時的狀态,若不是逼着他妥協,他一定會把那句話說出來。
“我說的是實話。”公冶明說道。
“你也可以不說的。”白朝駒柔聲勸道,“若換作是你,得知殺了自己家人的仇人,和救命恩人是同一人,你會怎麼辦?”
公冶明沉默片刻,答道:“想怎麼辦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白朝駒被他說得愣了下,但立即反駁道:“不行,你不能這樣做!這太不安全了,你怎麼敢肯定他不會報複你?”
公冶明愣愣地看着他,面無表情。
白朝駒讀不懂他的眼神,隻管往下說:“你不能再和他們見面了。從今往後,都不要和他們見面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說,大抵是害怕公冶明把真相說出去,大抵是出于想保護他的私心。不論哪種,不讓他們見面都是最好的選擇。
白朝駒湊到他面前,擡眼看着他,想要得到他的回應。倆人沉默地對視着,許久後,公冶明點了下頭。
滄州獄中,另一夥人也在暗中行動。
他們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打倒了看守的獄卒。
他們一路闖到牢獄的最深處,無數被關押的囚犯扒在欄杆上看着他,他們希望自己也是被救贖的一部分。然而事實不如他們所願,隻見那批人扛着個黑布包裹的人形跑了出來。
囚犯大抵知道了,是那個身受重傷被送進來的人,他本來已經奄奄一息,被丢在那間最深處的囚籠。他身上散發出腐肉的味道,沒有人想靠近那裡,獄卒也是,所有人都等着他死去。
他們沒想到這群人闖進牢獄,隻去救那個奄奄一息,幾乎快死的人。
次日,王钺又被傳喚了。
“這魏蓮既然是你捕獲的,為何不看好他!”滄州典史高高在上的指責他。
“那幫獄卒都是混飯吃的,他們沒有腦子,你還沒腦子嗎?魏蓮,何其重要的犯人!你就不知道要看好他嗎?”
聽着似曾相識的話,王钺沒什麼可反駁的,他知道自己隻是個捕快,看獄不是他的職責。他也隻是個捕快罷了,無法對典史說三道四,隻能默默吞下他說的一切,不論是對是錯。
“你再去把這魏蓮抓回來!一定要抓回來!”典史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