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駒躺在床上,他已經躺了很久,從二更躺到三更,遲遲沒有睡着。
他的腦子還是亂的,徐奉的一番話,說得他頭皮發麻。他在想,或許很多人本不想做違背禮法的事,而是被窮困壓倒,才不得不做那些事。在這個世上,似乎每個人從出生起,就被标好了價格。
他正想着,眼角的餘光瞟到,窗戶晃開了一道縫隙。
大概是我忘了栓上,夜裡起風,把窗子吹開了,白朝駒這樣想着。
他整個身子都縮在溫暖的被窩裡,外頭很冷,他懶得動彈,也不起床,任由窗戶一點點被風吹開。
窗縫裡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黑影,白朝駒睜大了眼睛。
他起初以為那是隻誤飛進來的鳥,但黑影越伸越長。
那是條人腿。
這條腿輕盈地在窗台上點了下,帶動着人影悄無聲息地停上窗台。
白朝駒認出了這是公冶明的身影,疑惑地皺起眉頭。
他在幹什麼?為何深更半夜爬我窗戶?
公冶明伸出一隻手,舉着枚什麼東西,往書桌上伸。
“喂。”白朝駒忍不住出聲,那隻手顫了下,僵停在半空中。
空氣沉默許久,白朝駒忍不住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吵醒你了?”公冶明用氣聲問道。
“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做什麼呢?”白朝駒問道。
“我把刀取來了。”公冶明說道。
“你真的去衙門了?”白朝駒驚喜地側起身子,忙不疊地問道,“劉光熠怎麼樣?方大人有說什麼嗎?”
“我不能說。”公冶明很實誠地閉緊了嘴巴。
“為什麼不能說啊?”白朝駒眉頭微蹙。
“我答應他了,不把晚上的事說出去。”公冶明說道。
“和方大人的死,沒關系?”白朝駒問道。
公冶明想了會兒,說道:“沒有。”
白朝駒眼睛轉了轉,又問道:“你答應了誰不能說?”
“劉光熠。”公冶明答道。
原來是劉光熠的事,白朝駒想着。
他想要小老鼠幫忙保密,又和方大人的死無關,那隻能和唐廣仁有關咯。
這個唐廣仁,也不是想将方大人的死嫁禍給他,那他一開始執意派人把劉光熠捆走……對了,他去了白象閣,他喜歡男色。那個劉光熠,混是混球了些,樣貌也還過得去……
“劉光熠的貞潔保住了嗎?”白朝駒問道。
公冶明忽地張大了眼睛,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怎麼好像……什麼都說了?
“哈哈,我猜對了?”白朝駒驚喜地笑出聲來。
“你千萬不能往外說。”公冶明囑咐道。
“他不就是個混混嘛,往外說就說咯,讓他也嘗嘗丢人的滋味。”白朝駒說道。
“如果你說了他的事,他也會把我的事說出去。”公冶明說道。
“你的事?”白朝駒疑惑道。
“我把自己從朝鳳門出來的事告訴他了。”公冶明說道。
“你有病吧?”白朝駒險些大叫出來。夜深人靜,他趕忙壓低了聲音,小聲責怪道:“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麼啊?不要随便透露自己的秘密啊!”
“這樣他就相信我不會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了。”公冶明解釋道,“而他為了不暴露他的事,也不可能把我的事說出去啊。”
白朝駒想了想,這話确實有點幾分道理。但從情理上而言,這種行為簡直難以理喻。
“你對個混混這麼好做什麼。”白朝駒嘀咕道。
“我對他很好嗎?”公冶明疑問道。
算了算了,跟這傻子說不明白的。白朝駒無聲地歎了口氣,把手伸到他面前。
公冶明注視着近在咫尺的手掌。
他記得剛才,唐廣仁也對劉光熠做出過類似的手勢,這大抵是一種……調情?雖然他不會像劉光熠那樣,對着白朝駒的手猛咬一口,但他也不習慣臉被觸碰。
他側頭看了看白朝駒。白朝駒在床上半支着身子,眉頭微微挑起,赤忱的目光中有幾分期待。
他在試探我。
他故意把手放在我面前,又偏偏不碰到我的臉,是想看我會不會主動靠上去,公冶明仔細分析着。
我剛剛的話,好像惹到他了,要是再不滿足他,他肯定會生氣的。
公冶明猶豫了會兒,俯下身子,把下巴遞到面前的掌心上。
“你在幹什麼啊?”白朝駒忍不住笑出聲來。
公冶明側了下腦袋,把右臉頰也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