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二樓,巫圖輕笑出聲。
她雖然閉着眼睛躺在床上,但附近的聲音和異常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天時、萬物、人情……感知這一切對她來說如同呼吸一樣自然——這是巫圖的“術”,她平時很少用。
她确實對機械人的身體構造很感興趣。
不過,今天晚上有更加特别的東西令她在意。
比如,樓下廚房裡的冰箱。它一直在顫,還發出石頭與金屬相撞的聲音。
再比如,院子裡有人闖進來了。
烏雲遮住了月亮。
四号樓的房東很窮,窮到翻牆、爬窗地回家,窮到院子裡一盞路燈都不開。
整棟樓黑乎乎的,連窗戶玻璃都不會反光,隻有院子裡的積雪若隐若現。
有一道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四棟的圍牆外。
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它悄聲翻過牆,在落地的瞬間,縮小了。
巨大的身影變成足球大小,快速掠過積雪,繞到一樓廚房的外面。
巫圖清楚地“看”到,它跳上了廚房的窗台,卻沒有觸發電擊。
因為它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活物”。
巫圖認識這種生物,也知道它“生前”的模樣。
它曾經是遠古時代一種兇猛的獸,與森林巨人鬥得不相上下,被稱作“大吼”。
因為天災,大吼早已滅絕。現在它卻再次出現了。
這并不是什麼十分驚人的事,畢竟今晚的特别來客隻是一副骨架,或者說——骷髅。
它是一副完整的骨架,雖然縮小了,但尖利的牙齒和爪子一個不少,在昏暗的夜晚中隐隐泛光。
骨架子趴在玻璃上,腦袋使勁往上擠,空洞洞的眼眶裡似乎亮起了火光。
它的骨頭尾巴搖來擺去,下颌骨也動得飛快,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
看起來,骨架子心情很好。
它扒着窗戶看了好一會兒才甩着尾巴跳下窗台。然後它跑到院子的角落,在一個高高的雪堆邊刨出一個洞,鑽了進去。
然後?然後它蓋住洞口,很熟練地住下了。
“呵……”巫圖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會兒,她側過身,抱住風早和苗苗,真正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積雪在院子裡堆得厚厚的,蓋住了小路。
角落裡,雪堆底下開了一個洞。
一個骷髅頭從洞口探出來,又愣住不動了。
洞口前面有一塊半透明、金燦燦、形狀不規則的石頭。
它扁扁的,巴掌大,在昏暗的清晨裡發出金色的光。
石頭端端正正地擺在地上,周圍的積雪被人掃到了一邊。
骷髅的眼眶對準了那塊石頭上方——那裡有三顆金燦燦的小果子。石頭像托盤一樣墊在果子下面。
“咔哒,咔哒。”骷髅動了動下巴,整個骨架都高興得發抖。
它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然後蹑手蹑腳地接近果子,把石頭和果子一起推進洞裡,用積雪蓋住了洞口。
“咔哒!”骨架子拍拍封口的雪,原地轉了幾圈,蹦蹦跳跳地翻過牆,離開了院子。
天,越來越亮了。二樓一間卧室的窗口,巫圖拉開窗簾,讓晨光照亮房間。
熊貓幼崽在她背後踮着腳問:“巫姥姥,她走了嗎?”
“走了。”巫圖轉身抱起熊貓,摸摸她的頭,“她很喜歡你的禮物。”
風早變成人形,接住跳過來的苗苗。
“她還會來嗎?”
“會的,她在這裡‘搭了窩’,暫時不會走。”
風早高興地說:“是嘛!太姥姥說,大吼能跟森林巨人打架,還會挖地洞。她大吼一聲,山都會崩!”
“……沒那麼強,阿夙的話,聽個七八成就好——那座山會崩,是因為你太姥姥早就把山掏空了……”
風早:“……”
今天是晴朗的一天。
太陽高高升起。掃雪車“轟隆隆”地路過。住在地下室的房東們也出來活動了。
除了大牙和十土,其她幾人都去工作了。
一個月有三十天,分為上、中、下三旬。
每旬的前七天,是工作日;後三天,是休息日。
今天是一月十日,是休息日。
休息日的工資是工作日的五倍。對窮苦又勤勞的人家來說,休息日才是工作日。
十土提着掃雪機,目送幾人翻牆而去,背影顯得十分憂郁。
她唉聲歎氣地站了一會兒,提起精神打掃院子裡的小路。
“二一——早啊!”
風早牽着巫圖過來打招呼,苗苗趴在她頭上。
“啊!早……早上好!”十土一激靈,努力站直了,拘謹地擡頭看了巫圖一眼,說,“你們要出門?”
“對呀,要去買東西!”風早高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