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和宋潇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宋湘又四處看了會兒,牽着宋潇的手走到殿外的僻靜處。
梁京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寒冷,那迎面吹來的風裡都帶着一股風雪的味道。
殿裡有多熱鬧殿外就有多冷清。
宋潇對着快凍僵的手哈了一口氣。兩人的侍女分别向前替兩人披好披風。
“怎麼?這樣冷的天還要出來。”
宋潇擡頭看了眼有些黑沉的月色,道:
“約莫一會兒就要下雪了。”
宋湘濡涅着,那雙明亮的眼裡蒲扇着水光:
“哥哥不見了。”
“什麼?”
宋潇吃驚的看着宋湘。
“不是昨日還在的嗎?還來找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就是昨日,昨日都還在的,今早就沒了人影。我還當他和以前一樣跑到郊外騎馬去了,誰知道今天竟讓一天都沒有回來,入宮前我瞞着父親和母親在家裡找了好久,都不見人影。問他手底下的小厮一個二個也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言,姐姐你說這可怎麼辦啊?”
宋潇安撫着宋湘:
“不急,不急。說不定他一會兒就回來了呢?過會兒回府的時候我跟你一道去他院子裡問問,這件事可還有旁人知曉?”
宋湘搖了搖頭:
“沒,我誰都沒敢說。”
“這就好,宋淮年齡也不小了,也不算手無縛雞之力,出去應當也不會有什麼大礙。隻是如今在父親母親那裡不好交代——”
宋潇在廊下來回踱步了會兒。
“馬上開春就是科舉了。他若是不回來——”
不用想宋潇都能猜到宋逡會說什麼。
“。。。。。。”
宋潇歎了一口氣: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四弟也不像這麼胡來的性子。”
“是那一日,那一日後哥哥與我說了兩句話,當時覺得隻是他胡言亂語,現在想來應當就是先兆了。”
宋潇看着宋湘,心裡有了猜想。
“哪一日?”
“就是,三姐姐把姐姐推下去的那一日。”
“。。。。。。”
那日堂上宋淮的神色就一直有些不對勁,宋潇也因為腰上的傷确實時不時的疼痛沒有過多關照郭琥院裡。
宋潇垂眸呢喃:
“竟是那一日嗎?”
“哥哥那日回院的時候就與我說了好些話,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才發覺他是什麼意思。”
那日宋逡看着是重懲了宋淺和餘若嫣母女,可是實際上那日若不是郭琥逼迫宋逡。大家心裡都清楚,最後還是會不了了之。
就像往日宋淮和宋湘經曆的每一次一樣。
那日郭琥除去心裡在相國寺上積壓的氣,還有多年來對宋逡厚此薄彼的埋怨,不甘。
那根家法或許是第一次落在宋淺身上,可是卻在從前的許多年,陸陸續續的因為替人頂罪而落在了宋淮的身上。
又或許這些鞭子在宋淺和餘若嫣的計劃裡本該是落在宋湘身上的。
宋潇神思忽然間就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她又想起了母親。
霍氏。
宋逡是這麼叫她的。
可是她記得她母親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霍琰。
琰——璧上起美色也。從玉炎聲。以冉切。
如同名字一般,霍琰是一個如同玉一般的女子。
霍家雖是武将出身,可是家裡也不乏文官。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并沒有将霍琰教導的和尋常武将家女兒一樣豪爽,反而像是文官清流家一般。一樣的端莊賢淑,溫柔得體,平生數十年從無逾舉。
霍琰的死卻和她的名字完全不同。
霍琰是病死的,在世人眼裡,在宋逡眼裡。
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在一次次的跌打,碰壁裡從内而外的産生了一條條的裂紋。然後在平靜的某一天,變成了萬千碎片落在桌上。
可是讓這塊美玉産生裂紋的不是病痛。
宋潇還記得,她小時候霍琰身體雖說有些虧空可還算強健。并沒有到後頭那樣羸弱不堪,風一吹就倒,整日纏綿病榻。
霍琰身體真真正正開始垮掉,是從餘若嫣進府生下宋澄後開始的。
宋逡的鞭子并非沒有落在宋潇身上過,隻是那一鞭狠狠的将宋潇擊打在地上不能自己。讓她付出了無比嚴重的代價。
“嗚——嗚——”
宋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擔心宋淮,竟然開始小聲抽噎起來。宋潇回過神,伸手輕拍宋湘的肩膀,安慰道:
“無妨,父親那裡我自然會去說的。這麼久過去,母親未必沒有發覺,也從未嚴重責怪過四弟。四弟年紀也不小了,正是一身熱血想要出去闖蕩的時候,多出去曆練曆練一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