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炆皺着眉卧在屏風後的須彌塌上休息,一旁的香爐裡正袅袅的升起青紫色的煙。
李炆歎了口氣,看着屏風上的投影。
“你往日都不愛入宮,這幾天怎麼來的這般勤快?”
李柏彎着腰,笑着看着屏風對面的李炆。
“父皇怎麼這麼說?兒臣以往是因為戶部事務繁多,實在抽不開身,是故才來的比二哥少些。”
李柏覺得雖然隔着一層屏風,他都能隐約感受到李炆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從屏風裡透到自己身上。
李炆靜靜看着屏風後的李柏。
年輕,有活力。
終歸是不管是哪裡都讓人羨慕。
李炆道:
“以往你入宮,都會給朕帶一些稀奇的東西來,今日又帶了什麼?”
李柏笑着拍了拍手,門外守着的宮人就擡進來了一株碩大的紅珊瑚,那株珊瑚被兩個瘦弱的小黃門顫顫巍巍的擡進來,又小心翼翼的放在屏風前。隔着屏風李炆都能看見那珊瑚紅潤動人的色澤,和珊瑚端上那瑰麗奇妙的銀光。
李炆沒有動,李柏站在一旁解釋道:
“這是兒臣前些日子聽聞在弘南的漁民從海裡挖出來的奇株,聽當地的術士說此乃我大梁太平安康的吉兆,放到室裡不但能夠用作觀賞說是還能去除寒氣,時間久了還能強身健體。于是乎就被一個當地的富商花重金買下了,兒臣聽聞此事就立馬讓人去弘南看看是否屬實。”
“果不其然,當真有這麼大一株,況且父皇不覺得自從這株珊瑚被搬到了殿裡,這殿裡都溫暖了許多嗎?”
李炆看着屏風後的那株紅珊瑚,緩緩點頭:
“是要溫暖些。”
李炆坐起身,張開雙手。一旁候着的小黃門就連忙上前替他整理衣服。
“你實在是費心了。且不說這株珊瑚的價錢,就算是從弘南,快馬加鞭送到這梁京來,也得花上不少價錢。”
李柏笑着:
“父皇說的是哪裡話,兒臣盡孝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以往在太學所學,兒臣都曆曆在目,不敢忘懷。生怕有朝一日丢了父皇的臉面。”
李炆颔首,擺了擺手讓小黃門下去。
“你在所有兄弟當中,讀書是最是刻苦的。朕從來都不擔心你的課業,也知道你在官場上很是吃香,也不擔心你會和同僚有什麼逾舉和誤會。”
李柏惶恐的跪在地上:
“父皇莫要再這般折煞兒臣了,父皇是君,兒臣是臣也是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是天下大倫,兒臣不敢逾舉!”
李炆擺了擺手:
“诶,不妨事。你不必這樣惶恐,這裡就你和朕兩人,咱們父子倆好好說說體己話。”
李炆走到一旁替自己倒了一盞茶,清澈的茶湯翻滾到潔白的瓷盞裡,在盞邊翻湧起一陣一陣的浪花。
“你在戶部可還好?弘南一行,實在是勞累你,弄的前幾日宮宴都沒有來參加。”
李柏道:
“幾日前沒能趕回來實在是可惜,可是一路上見識了不少民風民情,也替父皇巡視了四方政事。兒臣認為不虧。”
李炆放下茶壺,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笑了,還很有些玩味的說:
“不虧——确實不虧啊,見識民情,體察民生。總比千裡迢迢趕來看朕這麼一個糟老頭子強多了。”
“兒臣惶恐!”
李炆伸手推開一旁的窗:
“你的惶恐沒一句是真的,你皇兄說惶恐那才是真惶恐。”
李柏不言。
李炆輕笑,似乎還有些得意:
“所有兄弟裡就你和朕要相似些。老二比起朕,倒不如說是更像先皇後。老四又實在是灑脫,整日整日的不在宮裡。沒個定性,還跟小孩子一樣。到了年紀,朕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給他封王了。”
李柏還跪在地上,聽李炆這樣說,咽了口口水:
“四弟少不經事,年紀又最小。還有少年心性實在正常,畢竟也并非人人都像照初那樣少年老成。”
“照初——”李炆呢喃了句,好似想起什麼一樣道,“照初最近忙于政務,怕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李柏有些愣神,又笑道:
“是,正趕上歲末各地朝貢,又加上宮宴舉辦和新妃的納娶,禮部确實得忙上不少。”
李炆看着窗外落在樹枝上鳴叫的鳥雀,緩緩道:
“你消息到知道的迅速。禮部最近忙,可朕也在宮宴前答應了照初要好好讓他休息休息,回去陪陪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一大把年紀了,一個人待在太師府,實在是冷清得緊。”
“若父皇擔憂沈老太太,不若讓禮部的人在國庫好好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賞賜給沈老太太。也算寬慰沈太師的在天之靈。”
李炆似乎是覺得屋内熏香的味道不夠,走到香爐前,用銀勺撬開香爐,仔細攪了攪裡頭的香片。
“這香以往聞着沁人心脾,今日怎麼覺得索然無味?”
李柏道:
“許是那些侍香的黃門侍女沒有好好保存,導緻香片受潮蒸發了。兒臣府上還有不少上等的香片,裡頭加了薄荷腦和蒼術,不但提神醒腦沁人心脾,時間久了還可以疏風除濕。”
李炆把銀勺随手一丢:
“罷了,一點香料罷了,國庫裡有的是。”
李炆走到一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