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的城門遠遠看着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山,走進了看更是高大。
雖說高大,可又處處顯現出一股子蕭條。
城門口有不少流民乞丐蜷縮在一起聚衆取暖。這些流民和乞丐大多都面黃肌瘦,一個個面頰凹陷,瞳孔渾濁。
馬車路過的時候,兩邊的流民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馬車。忍不住口中分泌的唾液,不斷吞咽。
宋潇收回觀察的目光。
“就算是過冬,也不應該有這麼多流民乞丐。”
陳慎微微颔首:
“去年也并非是荒年,就算有霜凍,憑借城中糧倉也應該能夠撐起全城人一年的糧食。”
“武陵北邊有玉麟關抵擋草原部落,京中也未曾聽聞有什麼戰役。”
“大戰役沒有,小規模的沖突到是有不少。也不應當會有這麼多流民,除非這些人都不是武陵城的。”
武陵緊靠梁京東郡,這兩個州縣都是大梁一等一的富貴繁華地。怎麼可能會有流民?
宋潇神色微動:
“弘南州牧,近期可有上奏?”
陳慎很快就明白了宋潇的未盡之言。
武陵南下就是弘南,而弘南數年前因為荊州一役損失慘重。近兩年才有所好轉。
弘南戰後多是焦土,很多田地草場難以耕種使用。朝廷多次撥款救濟,如今這城門口卻又實實在在的充滿了流民。
若人是弘南的,為何弘南州牧隐瞞不報?
可若是武陵本地人。又為何會憑空多出這麼多流民?
宋潇思索了會兒道:
“我下去問問。”
陳慎叫車夫停車,與她一同下去詢問。
那些流民見他們穿着非富即貴,不由警惕起來。
一個小孩子瞪着一雙碩大的眼睛看着宋潇。陳慎從身後給宋潇遞了一張餅。
宋潇笑着蹲下身,把手中的餅遞給小孩子。
“小妹妹,告訴姐姐。你們是哪裡的人啊?”
那小姑娘呆呆的看着宋潇,不哭也不鬧。
很快從後頭的流民堆裡就沖出一個衣衫褴褛的婦人,連忙将小姑娘抱在懷裡。目光警惕又驚恐的看着宋潇和陳慎。
宋潇站起身,看着婦人:
“夫人,我們沒有——”
“啊——啊!!!阿瓦,阿瓦!”
這個婦人不會說話。眼裡的驚恐和警惕就像是黑夜裡的燈籠,明晃晃的照在兩人面前。
婦人見兩人沒有動作,連忙轉身帶着孩子又隐到了人群裡。
“。。。。。。”
“。。。。。。”
他們的動靜不算小。四周的流民乞丐全都盯着他們。
平靜,無力的目光,伴随着麻木和莫名的死氣。讓兩人有些毛骨悚然。
陳慎拉着宋潇的手腕:
“先入城吧。”
“。。。。。。”
直到到了客棧宋潇都一直垂頭不語。
陳慎認為宋潇是對方才将人吓走懷有愧疚,便出言安慰道:
“過會兒晚些時候,我會讓暗衛去調查的。”
宋潇擺了擺頭,将懷裡一直抱着的刀放在一旁。
“我覺得那些流民還有一點十分蹊跷。”
“哦?宋小姐有什麼發現?”
“觀陳大人神色,陳大人似乎也有發現。”
陳慎颔首:
“那些流民雖說人數龐大,可卻大多都是婦女老幼。”
“不單是如此,而且那些人身上幾乎都帶有輕重不一的傷痕。”
宋潇左手坐的是這次跟随二人巡查的暗衛首領,長得白面如玉微微上挑的眉眼看起來還有些許刻薄冷淡。
“那今晚就要麻煩你們了,郭誠。”
郭誠放下手中有些油膩的茶杯,微挑眉頭:
“陳大人言重了。”
“以往聽沈庭寒說道過,暗衛除去探聽情報還會替宮裡面審問一些刑部不方便審問的犯人。郭大人可能看出那些流民身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郭誠從懷裡掏出一張素白的錦帕,把桌上三個油汪汪的茶杯一一搽幹淨,又倒上熱茶。
“宋小姐想的,到不為是個法子。”
人可以說謊話,可是傷不能。
“不過——”郭誠看着透亮的茶水沖壺口流出,“我們當中有不少人手上都掌握着一套審問的秘法。”
“有些人傷看起來不重,實則活不了幾天。有些人看着重卻沒幾天就能活蹦亂跳。”
宋潇看着郭誠推過來的茶水,擡眼看着郭誠那冷淡的眉眼。
“就但拿方才那個沖出來抱走孩子的婦人來說,她的聲音不是先天的。而是後天糟了滾燙的東西或者毒物毒啞的。”
“。。。。。。”
“那個人怕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宋潇和陳慎對視一眼。
“郭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滅口?”
郭誠颔首。
“下官确有如此猜想。不過今日城門,兩位大人不覺得實在是有些太安靜了嗎?”
的确——今日城門口那麼多流民。卻根本沒有什麼交流的聲響。
就連那個啞巴婦人沖出來抱走孩子的時候,那些人也隻是用那種冷漠又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們。
“滅口一個人很容易,可若是要滅口一城的人——怕是隻有——”
陳慎眉頭緊蹙:
“平白無故少了一個城的人,就算無人舉報上頭很快也會發現蹊跷。”
宋潇看着茶杯中緩緩升起的熱氣:
“那依郭大人看,那些人身上的傷——”
“沒有有意隐瞞,就算有我們也看的出來。”
郭城喝了一口茶:
“大多看上去都是扭打傷和跌打傷。不過也有一部分身上的傷像是用鞭子抽出來的,都不算是很重的皮外傷。關鍵是内裡究竟如何。今晚我會帶人去瞧瞧。”
“我也去。”
郭誠微微挑眉。
陳慎搖頭:
“宋小姐一路舟車勞頓,還是留在客棧裡休息的好。”
流民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危險因素,更别論方才那些流民對他們充滿惡意的眼神。宋潇若是出了什麼事,不說京城裡的沈庭寒,光是宜州的霍玉安也足夠讓他們喝一壺的了。
郭誠離開京城的前一晚,沈庭寒特意将他叫到府上過。
太師府的仆人手腳都輕巧得很。沈庭寒特意囑咐過,說是為了照料沈老夫人淺淡的睡眠。
門房瞧見是他,微微颔首。
“郭大人來了,公子吩咐過我們讓您去書房尋他。”
郭誠看了一眼門房,試探的問道:
“沈大人可還囑咐了其他什麼?”
門房搖了搖頭,緘默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