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說莊子裡難得來客人,所以邵啟特意把庫裡的酒和肉拿出來款待。
宋潇和郭誠坐在邵啟的下首。
郭誠用一種鄙夷的神色端詳着自己碗裡的酒,然後試探的抿了點。
宋潇看着自己碗中有些渾濁的酒液也有些猶豫,然後擡頭就看見了對面一碗接着一碗喝的壯漢和上頭和壯漢拼酒的邵啟。
郭誠喝完一碗,低頭瞥了一眼宋潇。
“你在京城可喝不到這麼烈的酒。”
宋潇對郭誠方才喝完一碗的事實感到鄙夷:
“你喝了?”
郭誠挑眉,帶着點挑釁的意味把手中的碗翻了一面。
“雖說有些渾濁,可是卻比我在京城常喝的酒醇香。”
宋潇端起碗,試探的抿了一點。
“你堂堂一衛之首,怎麼可能喝不上好酒。”
郭誠歎氣:
“還不是俸祿太低,你知道京城的房價已經炒到多少了嗎?我們這種外鄉人要是沒上頭的賞賜在京城根本落不了戶,至今我都還窩在京郊外五裡地的瓦房裡。”
酒液入口甘醇,甚至還能嘗到一點兒糧食的甜味。
“我記得陳大人說過,你們的俸祿可不比其他十二衛低。”
郭誠皺眉:
“小姐覺得俸祿應當怎麼花?”
宋潇思索了會兒,緩緩開口:
“存着?”
“不不不——”郭誠連連擺頭,“存在錢莊裡吃利息這種事是行不通的,指不定哪一天錢莊就卷着錢跑路了,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借出去?”
“不不不——”郭誠又擺頭,“借出去的錢猶如潑出去的水,别說利息了,到時候就連本金都不一定能夠收回來。”
宋潇眯起眼,上下打量起郭誠。
“小姐不必這樣看着我,我絕對沒有那些滿腦肥腸的花花腸子。去也不是常去。”
“那你為何還一直這麼缺錢?”
郭誠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宋潇:
“有誰會嫌棄自己的錢太多嗎?”
“。。。。。。”
“陳小姐,郭先生。千萬别客氣!今日就痛痛快快的喝一整晚!把庫裡的酒統統喝幹淨!”
對面的壯漢說着,一掌拍碎了酒壇子的壇口,一口氣喝完了一整壇酒。
邵啟坐在上首,臉色有些微紅。
“是啊,你們兩位可千萬别客氣。盡管吃,庫裡還有不少。”
宋潇看了一眼郭誠,郭誠完全不理一旁的宋潇,正默默的喝起第三碗酒。
“都來大本營了,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你替我問問這酒怎麼釀的。”
“。。。。。。”
宋潇腦袋裡頓時冒出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你想幹什麼?”
“我出錢他出力,在京郊盤個地方釀酒,再讓專業的人來看看能不能便的更清澈。最後拖一拖沈庭寒的關系看看能不能在杏香樓做上生意,隻要杏香樓這兒路通了,京裡那群附庸風雅的泥腿子還不得掏空腰包來吃個新鮮。”
“嘶——可是你是堂堂朝中四品官,這麼明目張膽的做生意,你在朝中會被嗤笑的吧。”
“賺錢,不丢人。”
“。。。。。。”
邵啟見宋潇案上的東西幾乎沒有動過,蹙起眉很是委屈的說:
“是不是我們莊子裡的東西太粗陋了,你吃不慣?”
宋潇見邵啟一雙碩大的眼睛裡波光粼粼的,隻怕下一瞬間就要掉出眼淚來。連忙開口:
“不不不,隻是我以往從未喝過這般清醇的酒,是故才有些愣神。”
“這酒都是我們莊子上的老人釀的,是他們獨有的手藝,在别處是萬萬喝不到的。”
郭誠又喝了一碗酒:
“武陵多山,道路又不通。難免運送不出去。”
宋潇斂眸思索了片刻,開口試探道:
“大當家的,有一身本領,言行舉止也有大家風範,怎麼就想着占山為王?而不是入朝謀個差事?”
邵啟摳了摳腦袋,道:
“其實原本,我家是武陵縣下的一個小氏族。雖不富裕可是也算能夠生活。”
說着就伸手指了指一旁喝的滿面紅光的壯漢:
“他以往住在我隔壁,算是一起長大的。可是荊州那一站的戰火燒到了我們那裡,我們的家沒了,隻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人逃了出來。我們就一直北上,希望能到武陵裡讨生活。”
那壯漢喝多了,說話有些大舌頭,思維也飄飄灑灑的:
“可是——嗝!嗝!可惜,武陵——嗝!裡頭的東西——已經!全被京城那些有頭有臉的清湯大老爺——”
“那時候,我們也已經長大了,也想着出去自己謀一份差事。可是在武陵城裡卻處處碰壁,武陵城裡的百姓可苦不堪言,這兩年也越發的難熬了。”
壯漢颔首,拿起案上的一大塊沒有切的鹵牛肉大口大口的嚼了起來。
“不過好在——我們遇到了個算命的——”
宋潇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算命的?”
“嗯,那時候我們兩個還被官府通緝,不得已隻能出來求生路,又在武陵四處碰壁。本來想着要不幹脆直接換一個地方。”
“可是就在武陵城的郊外!就有一個黑頭發白胡子的老神棍在那裡擺攤算命!還不收我們一分錢!”
說到此處,郭誠不由皺起眉:
“不收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