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等到往後再說也不遲。姐姐一路上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你和綠桃也許久未見,你們主仆二人先叙叙舊。我去告訴你們回來了的好消息。”
宋潇有些抱歉的看着宋湘:
“你受累了。”
宋湘莞爾:
“姐姐說的什麼話,不過是一些瑣事。哪裡比得上姐姐在外?既然姐姐回來了,那我去吩咐家宴。”
宋潇坐在久違的廊下,庭中那棵巨大的石榴樹仿佛比當時離開的時候又長大了點,又長高了些。
綠桃端着糕點和茶水坐在宋潇身後。
“湘湘長大了。”
“是。五小姐這些年一個人操勞家中瑣事,頂着外頭不少流言蜚語。不過好歹是給了他們明晃晃的一個巴掌。”
宋潇扭頭看着綠桃,綠桃有些不解。
“綠桃,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跟在我身邊?”
“我希望你好,所以我不能把你關在這院子裡。”
綠桃輕笑,臉上還有些羞澀的意思。
“小姐,隻從您和霍将軍在黃沙中将我帶走的時候,我就已經下了決心。我要一輩子待在小姐身邊。”
綠桃不是霍府裡的下人。
綠桃是當年被流放到宜州的罪民。
是霍川和宋潇在鬣狗群裡把綠桃挖出來的。
“哥,這兒有個小孩兒。”
“小孩?有氣嗎?”
年幼的宋潇蹲下身,戳了戳那人。
綠桃睜不開眼,隻能聽見微弱的聲音。
“我。。。。。。”
霍川蹲下身,看着氣息微弱的綠桃:
“還有氣。”
說完就解下身邊的水袋,倒了點在綠桃幹涸的嘴唇上。
水滴在孩童幹涸的嘴唇上,就像是雨水淋到幹涸龜裂的土地上一樣。很快就浸到了裡面。
綠桃嘴唇顫抖細聲道:
“水。。。。。。水。。。。。。”
宋潇俯身聽了會兒,對霍川說:
“她想喝水。”
霍川挑眉,拎起手中已經幹扁的水袋:
“還給她?再給我們可就沒有了。這裡不上不下的,去涼水可還要半日。”
宋潇似乎有些糾結。
綠桃喝了水,總算是有了些力氣。費勁的睜開雙眼,對着跟前兩個模糊的人影道:
“我——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霍川沉默了。
世道艱難,荊州還在打仗。涼水河上的血昨日才漂幹淨。
“潇潇,她腳上還有腳鍊。”
風靜靜的吹動砂礫。
孩童腳踝上生滿了鏽的腳鍊就露了出來。
霍川砸吧砸吧嘴:
“她應當是被流放的罪民,跨過涼水偷跑過來的。”
“她一個人如何跨過涼水?”
霍川對綠桃身上蓋着的沾滿血迹的破布努了努嘴。
那是一件破到看不清原樣的外衫。
霍川抱着手,靜靜的看着奄奄一息的綠桃:
“這裡鬣狗多得很,我們快些走吧。”
宋潇坐在原地不吭聲。
“。。。。。。”霍川歎了口氣,“我們隻有一匹馬帶不了她。”
宋潇不吭聲。
霍川有些無奈,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你不走,我可走了。”
宋潇看着躺在地上的綠桃,又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她說,她想活。”
“。。。。。。”
霍川看了那孩子腳上的腳鍊好幾眼,似乎并不在乎這些。
“這世上所有人都想活。”
“潇潇,她是被流放來的。我們救不了她,救了她,我們或許也會受牽連。”
“這周邊已經沒有人了,就算來,他們也隻會認為他們被鬣狗吃了。”
霍川輕笑:
“回去吧,祖母和姑姑還在等我們。”
宋潇不為所動。
“哥,今日我們不救她。她就隻能等死。今日是她,那明日呢?後日呢?十年後?”
明日呢?
十年後呢?
誰能想那麼久的事情。
“既然被我們遇見了,那她就命不該絕。”
說完,宋潇就俯身将人架起,深一步淺一步的走到馬跟前。
霍川歎了口氣,幫着宋潇把人放上了馬。
兩個小小的人牽着手又牽着馬,一步一步的走在落日的黃沙裡。
宋潇不禁笑出聲。
“後來确實有人拿你滋事。”
“可是都被小姐打回去了。”
宋潇呼出一口氣,看着被風吹的搖晃的樹葉。
“那這件事,就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