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快就落了下來,淅淅瀝瀝的打在屋檐瓦片上。
外廊站滿了等候的黃門宮女。個個低垂着頭,靜默不語。
外頭雨勢滔天,就像是決堤的洪水,想要翻湧着吞噬一切。
“今兒這雨,是真的大啊。”
一旁站着的黃門附和道:
“可不是嘛,去年一整年都不見得有今日這麼大的雨。”
就在外廊的宮女黃門們在滔天的雨聲中昏昏欲睡的時候,殿裡頭響起了比外頭還要激烈的聲音。
碰!
李淩麟一腳踹翻了一旁的案幾,上頭擺的茶杯、茶壺、果碟、糕點什麼的全都咕噜噜的滾了一地,碎的碎灑的灑。
“我看你真是被令妃迷了心竅不清醒!”
李粲一臉驚恐的起身拉住李淩麟:
“大姐!”
李建成也膝行着去抱住李淩麟的腿,聲音裡還帶着幾分哀怨:
“大姐!”
李炆躺在床榻上,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
李粲皺眉,很是焦急的看着卧在床榻裡頭出氣多進氣少的李炆:
“父皇!大姐難得回來一次,您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嗎!?”
李建成附和道:
“是啊父皇,您最近一直病着,别一時間說了胡話後頭讓人後悔才是!”
李淩麟喘着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神淡漠,不願再多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炆。
沈庭寒讓人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了,上前一步道:
“陛下,此舉确實不妥。”
“且不論令妃品行如何,就光是令妃背後的蘇家也是不容小觑。”
“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陛下在位多年對蘇家也是充滿了提防之心,況且一直記挂着已逝的先後,怎麼突然就準備另立新後?”
李淩麟扯了扯自己的手:
“不必攔我,我這就去撕爛那個毒婦的嘴!”
李粲聽聞又緊忙抓住李淩麟:
“姐姐!不可!”
李炆躺在床上,顫抖着着伸出一隻瘦弱的手,指着李淩麟:
“讓她走!橫豎她也是走不掉的!”
“父皇!”李建成被李淩麟拖在地上,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您少說些吧!先把病養好如何?”
李炆咳嗽了好一陣,似乎有些好轉的意思,竟然示意一旁站着的宮女将他扶起來。
沈庭寒見狀,跪在地上,俯身道:
“陛下大病初愈,是大梁幸事。立後這等大事,還是等到陛下徹底痊愈,再在朝上下旨讓禮部準備才算是不辱沒了令妃娘娘!”
李炆靜靜的看了沈庭寒好一會兒,又道:
“你年歲也不小了,朕和你祖母一樣,成日看着你形單影隻,也倍感憂心。”
“臣能為大梁做事,替陛下分憂是臣之幸事。臣甚感激,更不覺得委屈。”
李炆搖了搖頭:
“你與楚王魏王,也都算是同齡。楚王如今已為人父多年,可你卻依然沒有一點消息。朕心不安,朕覺得對不起你母親。”
“。。。。。。”
“今日在這裡的,都是一家子弟。你卻總是這麼生分。”
“你與大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一同在太學裡上過學,朕記得以前小的時候,大公主受了委屈,還是你帶着那幾個弟弟,一同給打回去的。”
李炆想起以往的樂事,不由笑出了聲: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宮女伸手替李炆拍了拍後背,擔憂的看着李炆:
“陛下,可要傳太醫?”
李炆擺了擺手:
“朕還記得,當時朕禁了你的足,讓你在家中關了好長時間的禁閉。後來朕問你後不後悔,你說不出手,才會後悔。真當是少年意氣——”
李淩麟冷笑:
“究竟是全然為了我出手,還是他也看不慣那幾個紅臉猴子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少年人哪裡懂什麼情情愛愛的,不過就是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罷了。”
李粲和李建成對視一眼,心裡隐約有了猜想。
“若非如此,為何這麼多年,他又未娶,而你又未嫁呢?”
李淩麟皺眉:
“我嫁不嫁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嗎?我究竟想嫁給誰你心裡不清楚?”
李淩麟越說,李粲便越心驚。
“大姐!父皇才剛病愈,你少說點吧!”
李淩麟是他們這些兄弟姐妹當中膽子最大的。或許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兒,又或許是因為她沒有官職。
她總是可以不必顧忌李炆如何,不必顧忌後果如何。
李粲突然想起當年李淩麟跑的那一天晚上,她跟他說的話。
“父皇心裡隻有那些猜忌和彎彎繞繞。哪裡容得下我們的半點真心?”
“人一輩子總得去做一些不會後悔的事。”
“你怕什麼,大不了跟我一樣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