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麟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
“或許他一開始就知道李柏要動手吧。”
否則,宮裡怎麼會靜的那麼厲害。
“蘇家也在為此感到沾沾自喜。”
“呵,不虧是當年一步一步兄弟阋牆走到現在的。刀子耍的比誰都好。”李淩麟笑着道,“明面上你是他手裡指哪兒砍哪兒的刀子,實際上你手裡沒有半點兒實權,就你那一撥暗衛還是挂在金吾衛名字底下。暗地裡真真正正替他做事的是那些和他綁在一起的世家大族。”
這場雨下了許久,沒有半點停的意思。
瓢潑的大雨嘩啦啦的落在幾人身側,打濕了衣衫。
沈庭寒頓時覺得身子有些沉重。
“他們互相維護又互相利用。就像是一對畸形的怪胎,互相吸取着大梁所剩不多的營養。”
李淩麟拍了拍沈庭寒有些僵硬的肩膀,寬慰着:
“你還是早日脫身的好,省的到時候算計進去,想走也走不了。”
“你不是喜歡宋潇嗎?那就去追啊——她走到哪裡,你就替她把路鋪到哪裡。還半句話都不願意說,哪裡有你這樣追求姑娘的。”
李建成不由笑了,笑話他:
“他不想是想娶人家,反而像是在教宋潇怎麼做官。”
宮變。
巡查。
一步步的站穩腳跟,一步步的出現在朝臣的視野。
沈庭寒握住傘柄的手指不由緊了幾分,輕歎一口氣,澀聲道:
“想要舍生在外,哪裡有那麼容易。沈家原本也是世家,在這裡頭摸到的好處,不可能比蘇家少。”
李淩麟和李建成都沒有說話。
世界上哪裡有那麼絕對的事情。
出去了,就萬無一失了嗎?
離開了,就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好好生活嗎?
李粲可以一時不猜忌他們,可是以後呢?
今日李炆可以把她随意指給沈庭寒,明日李粲也可以随意指一個地方讓她去和親。
她的命,說到底都落不到自己手上。
跑,能跑一時,跑得了一世嗎?
生在這裡,就已經注定了往後一生都要在旋渦裡周旋。
李建成打了一個哈欠,語氣有些煩躁的說:
“這雨聽的我煩悶,不如回去睡覺。”
李淩麟無奈勾唇,和李建成一同離開了。
沈庭寒則側了側傘,轉頭往工部去了。
自從李炆後,大梁便一直注重文學修養,朝中上下乃至民間都視讀書為清高。
人人都把讀書中舉看的比誰都重,這就導緻了奇淫巧具,農工機械多年來進展平平。
工部多年來也隻是做修葺宮殿,重建廟宇這些活計。
可以說已經荒廢很久了。
直到沈庭寒把宋澄點到工部,才讓工部重新燃起了火光。
“小宋,你這個法子,真的能讓炸藥炸得更遠?”
宋澄正蹲在鐵鍋旁添柴,一聽有人懷疑自己,立馬揚起一張被炭火熏花了臉。
“您可以說我讀書不行,但不能說我這些東西不行。我在家中煉丹,十次有八次都會把鍋爐炸飛。”
“。。。。。。”問話的是工部一個老人。
宋澄的話說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從稀奇變成了懷疑。
“那你這究竟還算是煉丹,還是放炮?”
宋澄白了那人一眼:
“丹,都是道士們一步一步嘗試出來的。哪裡有人一開始煉丹就練出絕世好丹!”
“人人都可以,那秦始皇不就白死了!?”
“有道理。”
圍着宋澄的幾個老人紛紛颔首。
“這些稀奇東西,果然還是得看年輕人。老成我們這樣了,也就隻能做一些簡單的活計了。”
宋澄撿起旁邊的木棍,在鐵鍋裡攪了攪,隻見裡頭的水被逐漸熬幹。透析出不少黑色的鐵鏽一般的晶體。
那些老人個個瞪大了雙眼,稀奇的看着鍋中的東西。
“果真比尋常辦法弄出來的多。”
“要是大家都學會這個法子,那硫磺的價格不就徹底打下去了?”
一個老人笑眯了眼:
“我們家孫女最喜歡放煙花了,可惜煙花的價錢一直居高不下,每次都隻能給她買一點。”
宋澄驕傲的仰着頭,感受着衆人贊歎的目光。
“硫磺的去處,可不隻有煙花。”
沈庭寒在門口收了傘,又抖了抖身上沾的雨水才走到屋中。
“沈大人。”
“沈大人。”
沈庭寒将人扶起來,淡淡道:
“不必多禮,你們都是工部的老人了。往後的事情,還得多辛苦你們。”
宋澄見沈庭寒來了,連忙丢掉自己手中的木棍,對來人行禮。
“沈大人。”
沈庭寒看了一眼鍋裡的東西:
“今日來無甚要事,就是想看一看東西做的如何了。”
“玉麟關戰事焦灼,就連陛下都有些放心不下。”
宋澄連忙把沈庭寒帶到後頭,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布包:
“大人,做是做出來了。可是質量,還不能把控住。”
沈庭寒擡眼看着宋澄:
“你的意思是這個東西不一定能炸?”
“不,能炸。可是不一定有那麼大的威力。況且究竟能用多少、要用多少、放在哪裡、怎麼用,這些事還得有專門的人跟着去才行。”
“。。。。。。”沈庭寒盯着手中的布包看了許久,“後續的糧草可能送不了那麼多。玉麟關也撐不了太久,一切盡快吧。”
宋澄連連點頭稱是。
沈庭寒把手裡的布包遞給宋澄:
“我身上雨水中,受了潮。就不多留了。”
“是是是。”宋澄看着沈庭寒的背影,欲言又止,“額——”
沈庭寒側頭看着他:
“可是戶部又不肯批經費?”
“不,自從您上次去過之後,戶部現在很大方。下官,下官想問的是——下官的姐姐,可有信件寄到大人那裡。”
“我們許久沒有收到姐姐的信。全家上下,都很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