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十分安靜。
張夫人甚至能夠聽見隔壁婦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令妃冷冷的目光就像是水裡的水草,死死的纏在張夫人身上。
張夫人不動聲色的喝了一口茶,淡然一笑:
“沈大人天人之姿,娘娘也清楚其為人。妾身隐約記得,蘇家似乎也有幾位待嫁女,尚未找到夫婿。”
“。。。。。。”
“。。。。。。”
“。。。。。。”
“哈——”一位坐在張夫人旁邊的婦人舒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不愧是張夫人。果然比我們這些人,有主意。”
令妃一聽到張夫人說的話,臉上立馬就帶上了笑。
“張夫人不愧是上過戰場的,目光确實比我們要看得遠。”
張夫人帶着笑意,對遙遙高處的令妃敬了杯茶。
令妃露出淡然一笑,又道:
“本宮聽說,京城郊外有兩座小廟。香火不旺盛,隻有零零星星的幾點,隻有偶爾一些上山砍柴的樵夫和打獵的獵戶累了歇腳的時候會去裡面坐坐,順道上貢點吃食。和相國寺的人山人海和摩肩接踵相比,簡直不夠看。”
“可是前段時間,相國寺裡頭為了替菩薩鍍金身,所以整座廟宇上下封鎖。不管是誰都進不去,弄得大家隻能去那兩間不起眼的小廟。”
“那兩座小廟,最近香火一直不相上下。本宮也想要去郊外替陛下祈福,求一求平安。”
“諸位說,本宮去那一座廟合适呢?”
“。。。。。。”
“。。。。。。”
“。。。。。。”
張夫人不動聲色的喝着茶。
剩下的那些婦人各個都低垂着頭,看似裝聾作啞,可實際上心裡比誰都清楚明白。
令妃是要他們戰隊。
京郊有兩座廟,如今京城有兩位親王。
兩家廟香火相似,楚王和魏王都不被群臣看好。
相國寺閉了院,趙王早些時候聯合純貴妃,内外勾結西涼人想要逼宮謀反。
如今隻剩下兩個親王。
令妃自然是要支持自幼養在自己身下的楚王——李粲。
那——在座的諸位呢?
這些婦人,各個背着令妃互相傳遞眼神,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
就差大家一起擺在明面上幹瞪眼了。
一個支持蘇家的婦人顫抖着聲音開口道:
“兩座小廟,本都不足為奇。不管擺在那裡多少年都不見得有人去供奉幾星香火。可若是令妃娘娘去上過香了,那就不一樣了。”
“不管是哪座廟,有了令妃娘娘的香火,那和另外一座廟便就沒有能比較的地方。”
那婦人膽子有點小,幾句話說的顫顫巍巍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張夫人甚至覺得門外刮一陣強一點的風,都能把她的話吹走。
令妃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那個婦人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聲音說:
“不管娘娘去哪座廟上了香,我們這些人别的指望不上,供奉一點香火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盯着說話的那個婦人。
震驚、沉默、嘩然——
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可是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不一樣的光芒。
一個婦人猛地站起來,小臉煞白。雖然說話磕磕絆絆,可是卻還在努力維持自己的體面。
“娘——娘——妾身。。。。。。妾身。。。。。。突然想起來妾身府上還有十分緊要的事情還沒有處理。。。。。。況且妾身,本就身體不适——方才又多喝了酒,如今腦袋正暈得慌。”
“容——容妾身先行告退。。。。。。”
說完,甚至不等令妃發話。那個婦人就帶着貼身丫鬟匆忙往殿門口走。
這人一動身,其餘不少家世一般和站隊模糊的婦人都紛紛站起身,準備告退。
就在那幾人快要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大門兩側值崗的金吾衛突然轉身,用胸口對着即将跨出殿門的婦人。
“!!!!”
“!!!”
“!!!!!”
領頭的那幾個婦人被突然冒出的金吾衛吓了一跳。扭過頭氣喘呼呼的問身後坐在高位的令妃:
“娘娘,這是何意啊?”
“是啊,娘娘。這日頭一刻比一刻昏暗,眼見快要下大雨了。就算今日賞花,隻怕是也天公不作美了。”
令妃輕輕笑了一下,轉而露出一個有些陰冷的眼神。
“諸位,今日既然注定了要下雨。那何必還這麼匆忙的回府呢?就留在本宮這裡躲雨,不比外頭淋雨安逸?”
那幾個婦人露出一個讪讪的笑,一張臉白的能跟用來寫字的紙還白。
“這——這就不用了,娘娘。妾身今日酒也喝了,曲也聽了。又怎麼好繼續叨擾娘娘?”
“是啊——是啊——”
“今日就不叨擾了。”
“哼!”令妃冷冷一笑,猛地伸手拍了一下身側的扶手,“你們當本宮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嗎!?!?!”
令妃說完,一直站在殿外的金吾衛全都紛紛走到門口,甚至亮出了身側的刀。
白花花的刀光閃耀在每個人眼前。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娘娘!!!!”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娘娘您這是何意啊!?!?娘娘!!!!”
那些婦人紛紛尖叫着向大殿角落退去,驚悚的看着那些拿着武器的金吾衛。
張夫人淡淡的坐在原地,坐在四周的婦人知道她上過戰場,紛紛退到她身側,緊緊的依靠着她,就連手上也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
俨然将她當做了主心骨。
令妃見狀,笑着問:
“張夫人今日,又怎麼看呢?”
李淩麟坐在外間,聽着裡頭的聲音,一言不發的用手指不輕不重的敲着自己跟前的案幾。
從一格格的窗戶往外看去,能夠清楚的看到外頭陰沉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