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崩了。
這個消息猶如驚天霹靂落在蘇老爺子耳旁。
蘇媛對那些過往舊事并不完全知情,或許還會慌亂一二。可是蘇老爺子不一樣,他活得足夠久。甚至親身替蘇家做了決定,參與了一部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老爺子一瞬間就想明白了裡頭的來龍去脈,猙獰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沈庭寒,原來你也是個心狠的主。”
窗外的閃電落在沈庭寒臉上,顯得他本就分明立體的五官更加立體。沈庭寒的臉被閃電分成兩半,一半沉在陰影裡,另一半又被閃電照成雪白色。
乍一看有一些陰森恐怖,可是細看之下卻又有幾分詭谲的俊美。
“。。。。。。”
“為了把我蘇家趕盡殺絕,竟然不惜下毒毒死了自己的親舅舅。哈哈哈哈——沈庭寒,你可真夠狠啊——”
蘇老爺子笑完了,又挺直身軀,有些嘲諷的看着沈庭寒:
“是我之前小瞧你了。你确實有點手腕,可就是心軟。事事都想着給他們留一點退路。就算是京中那些被你處置了的人,他們妻兒也都還好端端的活在邊城老家。”
“你到是做了個善人,可是别人不知道,都當你是個冷心冷血的主。”
“一個人搬出來,不顧家中父母兄弟,對從小把你當做親生兒子看的陛下也冷淡得很。”
“我還當你沒有什麼人倫親情,沒想到仔細調查。你竟然還是個君子!”
“。。。。。。”
蘇老爺子好笑的看着沈庭寒:
“都說你在審問和處理人前,都會和他們說一句,你會善待他的家人。人人都當你是說來唬他的,人人都認為你是說來唬他的。”
“趙王死在你的兵下,我還當是因為你和他兒時情誼淺薄,沒有魏王和楚王那麼深。不想純貴妃如今竟然仍舊好端端的待在冷宮。要不是那日楚王那個遲鈍兒子跑到後宮裡頭去追蝴蝶,還沒有人能發現這件事。”
“那個時候,李建成就是去看她。所以才順手撿到了楚王的兒子。”
“。。。。。。”沈庭寒神色冷淡,就像是一尊刀刻的玉,這樣冷冰冰的盯着一個人看久了總覺得毛骨悚然。
可是蘇老爺子卻并不覺得反而還愈加興奮起來了。
“該心軟的時候心不軟,該心狠的時候心不狠。”
“沈庭寒,這就是你唯一的敗筆。可如今你既然硬氣了一回,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蘇老爺子癫狂的笑聲和外頭的雷鳴混合在一起,就像是相國寺壁畫上扭曲又猙獰的閻魔。
“蘇大人。”沈庭寒淡淡開口,“外頭雷雨這樣大,蘇夫人和諸位家眷都還在外頭。我們還是抓緊談要緊事吧。”
“。。。。。。”蘇老爺子森森看着沈庭寒,“沈庭寒,你威脅我。”
“沒有,隻是雨水這樣大。很多聲音,大人年紀大了都聽不見。在下好心提醒一二,代為傳達罷了。”
“。。。。。。”
外頭轟鳴的雷雨中,似乎真的有幾聲掙紮,嘶吼的聲音。
“。。。。。。”
“蘇大人是出了名的疼愛兒孫。如今,您的兒孫還在外頭等您呢?您——不抓緊時間嗎?”說着,沈庭寒就從袖中掏出火折子,點亮了一旁方才開門時被風吹熄的蠟燭。
那根蠟燭是之前蘇老夫人用來繡花的,早就燒的差不多了。隻剩下燭台上頭斑駁的蠟和短小的,黢黑的線。
“陛下駕崩,在下也是個俗人。我們就在這一支蠟燭前,盡快說完吧。”
蘇老爺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沈庭寒,你不敢。你做不出這麼趕盡殺絕的事!”
“趕盡殺絕?”沈庭寒挑眉,看着有些戲谑,“蘇大人,您覺得我是因為什麼才對那些人留有餘地呢?”
“。。。。。。”蘇老爺子看着沈庭寒陰沉的臉色,心裡也懸了起來。
他拿不穩沈庭寒究竟知道了多少,也不清楚沈庭寒是否會善待他的兒孫。
燭淚像是從心頭流出的血一樣,粘稠的沾在燭台上。
“蘇大人,時間不多了。”沈庭寒好心提醒道,“您要是繼續這樣猶豫,就算在下等得,老夫人和一幹女眷也等不得啊。”
“她們又有什麼用!?沈庭寒,你要是膽敢動我兒孫一根手指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就要看看蘇大人,究竟知道多少,動了多少手了。”
“。。。。。。”蘇老爺子大喘着氣,雙目怒視着沈庭寒。
沈庭寒森森一笑:
“蘇大人,别猶豫了,我們的時間都很緊。”
殿裡很安靜。
王娴知一直保持着沉默,郭琥則依舊不死心的嘗試着能不能擦掉自己衣襟腰帶上的血迹。蘇媛則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半死不活的癱軟在那裡。
王娴知看了半晌,忍不住開口道:
“你那塊布是金子嗎?一直擦。”
郭琥擦拭的手頓了頓,似乎終于接受了擦不幹淨的事實。
“湘湘親手給我織的。”
“哦。”王娴知了然,“那怪不得。”
“确實跟金子一樣。”
郭琥垂眸看着自己腰上的腰帶,眼裡透露出自己的不曾察覺的柔情:
“不,比金子還珍貴。”
“哼——不就是一個女兒,你還真把她當成寶了。”蘇媛冷笑着,“她未來是能夠替你養老送終,還是能替你把你屋裡那個煩人的小妾收拾幹淨?”
“什麼都做不成,還不是一個廢物。”說完,還朝一邊吐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