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哈欠——”
看守宮門的金吾衛打了一個哈欠,看着天上陰沉的天色咋舌:
“這雨就跟天漏了一樣,下了一天了。”
之前因為宮變的事,金吾衛被沈庭寒踢了不少人,又征了不少新兵。這幾個守門的就是前些日子剛收的兵,第一次值守宮門固然有幾分興奮在裡面,可是到了後半夜,那疲憊和困倦就徹徹底底的壓過了興奮。
另一旁的金吾衛聽見,也不由擡頭看了一眼。
“是,這都下了快一天了。都不見放晴,杏香樓那邊也不知道河水漲沒漲,會不會和去年一樣沖到岸上來。”
“你别說,去年那水是真的大,嘩啦啦的,我聽着那街上賣米的說到處的水稻都被雨淹了,連米都買不到。”
“這些都是後話啊,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雨會不會把我屋給我淹了,我那邊地勢可低着呢。去年值完班回去,就看着屋那塊圍着烏央烏央的人,還說去看看熱鬧。嘿——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家的熱鬧,我們家那一塊全都被淹了,那家具,衣服什麼的全都泡在水裡。可把我氣的啊——”
“哈哈哈,讓你早點搬家你不聽。都說了那邊不但地勢低,治安還差,就你住的那條街,就什麼人都有。偷雞摸狗,小偷小摸——”說着那人就搖頭擺手,一臉不忍看,“多的喲!我都不想說了!就前些時候,我們巡邏的時候就在你們家前頭那一條街抓到一個偷東西的。哎呦,你說那人是不是傻,偷誰家的不好,偏偏要去偷昌甯候府上寵妾的東西,偷就算了,還技藝不精。被人發現了,抓到打個半死,還丢給我們巡邏的。哼!這都是什麼事啊——”
“丢給你們?那你們給丢哪兒了?不會丢澖水裡頭淹死了吧。”
“哪兒能呐,那是以前的做法。現在是趙統領帶我們,他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絕對不做這種事情。我跟你說,他把人帶回監獄裡了,可是卻沒對人用刑。”
另一個金吾衛疑惑的皺起眉:
“不用刑,帶去獄裡幹什麼?”
“幹什麼,人家先是請大夫給人看了病,然後又給了一身暖和衣裳穿給了一口熱飯吃。最後巡完邏才想起來人家。”
說話的那人停了片刻,砸吧砸吧了半天嘴。
聽的那人正聽上了頭,急忙催促道:
“快說啊,哪兒有你這樣的,說話說一半。”
那人神色有些古怪。說是猶豫也不像,說是苦惱也不像。反而有些。。。。。。感慨和怅然的味道。
“他問了他一個問題。他問那個小偷,為什麼要去偷東西。”
“那個小偷說,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
“趙統領又問,那為什麼要偷昌甯候府的,而不是随便街上随便一家人家的。要是偷那些普通人家,或許今天就不會被抓了。”
“那個小偷說——那個小偷說——”說着說着,這人竟然突然澀聲哽咽起來,“那個小偷,長得瘦瘦弱弱的,看着跟一根藤一樣。風一吹就能倒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偷東西的人,可是昌甯候府上的小厮卻說這人是個慣犯,經常偷東西,已經被他們抓到很多次了。所以把人打了個半死,給人長個教訓。”
“那個人說他原本是個小鋪子裡的賬房先生,可是家中女兒得了重病,尋常藥根本治不好。隻能用重藥,好藥。家中的積蓄都已經掏光了,能借的人也都借了。沒辦法隻能想到偷,可是那些尋常人家日子也不好過,他偷了,人家就沒得活了。”
“。。。。。。诶——”另一個人聽完也一臉愁苦,十分感慨的說,“日子不好過啊。那些達官貴人光是牙縫裡漏出來的一點兒都夠我們幾口人吃的了。我要不是為了給家裡寄點錢回去,我都不至于住那個喀拉裡頭。”
那個金吾衛用袖子擦幹了自己臉上的眼淚,悶聲說:
“趙統領聽完,也沉默了。久久沒有言語,最後從自己的俸祿裡掏了二十兩銀子,把人送了回去。隔日還替人引薦了張老先生。”
另一人聽完也覺得五味雜陳。
“如今這世道,像趙統領這樣的人不多了。”
“可不是,我要老老實實的跟着趙統領,跟着他幹一輩子!”
一輩子——
那個金吾衛沒有說話,隻是仰起頭看空中落下的雨。
他們這樣的人,談什麼一輩子呢?
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了戰場上。
“駕!”
“駕!駕!駕!”
兩人還在唏噓,就雨幕裡的一道身影打斷了。
“何人趕在宮門前放肆!?勒馬!”
“還不勒馬!?!?”
豈想那人不但不勒馬,甚至還驅使馬匹高擡前蹄将宮門撞開了。
“放肆!還不快下馬!”
那人身穿一身寶藍色華服,外套一件雪色的刺繡外套,聞言冷冷瞥了一眼兩個侍衛,從腰間取下腰牌丢到那人手裡,揚長而去。
那個金吾衛看着手中的腰牌臉都白了。
“怎麼了?剛才那是什麼人,竟敢如此放肆!一會兒就回禀趙統領!”
“不——不用了。。。。。。一會兒趙統領就來了。”
“你怎麼知道?”
那人顫抖着手,把手中的腰牌亮給他看。
上頭赫然寫着——禮部侍郎沈庭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