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寒雖然讓李建成等在宮裡,可是李建成還是一起去了。
他和沈庭寒之間隔着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之後不願意一起玩一樣。
沈庭寒沒打傘,天上還下着小雨。
李建成跟在他身後,撐着傘,默默的看着沈庭寒。
沈庭寒擡頭望了眼“楚王府”三個大字。
心裡既然生出一股苦澀,方才得知李粲的死的時候他都沒有的感覺,如今對着這塊無用的牌匾竟然冒了出來。
李建成沿着沈庭寒的視線望去,看着牌匾上“楚”字上方的一點兒破損,淡淡道:
“那一點兒疤是以前二哥開府别住的時候,你和我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撞壞的。甚至後來還被大姐一腳踢的更壞了。”
李建成看着那一塊影響美觀的裂痕,苦笑道:
“那個時候你說是要給他找一塊更好的木頭來,可是他說——”
“這就是最好的木頭。”沈庭寒道,“這就是最好的木頭,我姐姐和弟弟們親手做的,獨一無二的木頭。”
“。。。。。。他挂到現在。”沈庭寒垂着頭,頹廢又失落。
頹廢、失落、沮喪。這些在沈庭寒身上幾乎是見不到的神色,今日就這樣赤裸裸的淋在雨裡。
李建成猛地用手揉了一把臉,零落的雨聲中,有一聲壓抑到極點,又苦澀的,哽咽。
沈庭寒走到門前,正要伸手敲門,門房就從裡面打開了門。
門房是個有些年幼的孩子,臉上還帶着明顯的未退的稚氣。
“沈大人?魏王殿下?這樣大的雨,沈大人怎麼也不打一把傘,淋濕了受了寒可怎麼辦?”門房臉上挂着笑,拿了把傘蹦蹦跳跳的跑到院子裡,“我去讓後廚煮姜湯!”
“。。。。。。”
雨水從頭頂的濕透的發裡流到沈庭寒臉上,一張臉上全是蜿蜒的水迹,就像是碎成了幾片的鏡子。
楚王妃性子恬靜,喜愛禮佛。是府裡人都知道的,這個時間楚王妃一般都會在佛堂禮佛,這也是沈庭寒他們知道的。
屋檐上的雨水一點一點的落在院裡,楚王妃手裡捏了三根香,正在拜菩薩。
“南谟薄伽伐帝。鞞殺社。。。。。。唵。鞞殺逝。鞞殺逝。鞞殺社。三沒揭帝莎诃。”
楚王妃虔誠的看着神壇上的菩薩像,把香點上,又跪在蒲團上叩首。
“但願我夫無病無災,但願我兒健康成長。”
“。。。。。。”
“。。。。。。”
沈庭寒站在廊下,李建成站在入院的月亮門前。
楚王妃的聲音不大,可是雨裡很安靜。
他們兩個聽得清清楚楚。
“。。。。。。楚王妃。”
楚王妃回過頭,見到是沈庭寒,十分熱絡的站起身眉眼含笑的說:
“照初,還有建成。你們怎麼來了?來了何必來這裡尋我?直接去廳裡坐着,讓下人來喚我就是。”
楚王妃走進了發現沈庭寒一身衣服都濕透了,緊緊的沾在身上。
“诶,怎麼也不打一把傘,過會兒要是受了風寒可怎麼辦?這個時節受寒最惱人了,遲遲也不見得好不說,還熬得難受。”
楚王妃走到廊下,穿上木屐,正探手想要去拿廊下靠着的雨傘。
“我前些日子病着的時候,建成特意把張老先生請來替我看了,我吃了藥就好了不少,我那裡還剩了一副,我去給你拿。”
“。。。。。。嫂嫂。”
身後的沈庭寒叫住了她,楚王妃聽見了兩塊皮肉包裹着的重物落地的聲音。
“。。。。。。”
楚王妃再也受不住,默默抽噎起來。
她從看見沈庭寒和李建成的第一眼就猜到了。
他們向來報喜不報憂,今日這般反常,況且還如此狼狽。
必然是宮裡出了事,如今出了什麼事,顯然易見。
楚王妃把傘抱在懷裡,跪坐在地,嗚咽聲透過雨幕傳到李建成耳朵裡。
李建成沒有說話,依舊站在月亮門那裡,靜靜的看着廊下。
外頭的侍女聽見裡頭的動靜想要進去,被李建成攔下了。
“魏王殿下——”
“裡頭不用伺候,去小殿下那裡看着,今日雨水大,别讓小殿下到處亂跑。淋雨受了寒就不好了。”
牆上燃着的火把“噗噗”的發着聲響,還時不時有蟲子被火燒焦的的氣味。
金吾衛把蘇媛推攘着丢到了牢裡,淡淡的說:
“你就在這裡等着沈大人過來問話吧。”
蘇媛跌倒在角落裡黴臭的稻草堆裡,稻草裡細微的草梗紮的她生疼。
金吾衛把門鎖上後就離開了,幽暗的火光打在濕漉漉的牆壁上,顯得牢獄更加陰森可怖。
“你說沈大人會怎麼判她?”
“判啊——不知道,丢到冷宮裡自生自滅吧。”
“你說她放着好好的妃子不當,幹嘛要跟蘇家那群人不清不楚的,弄得這般下場。”
“誰知道呢?他們這些自認是大人物的人想的和我們這些人都不一樣。”
“就是,我隻要有張床睡,有飯吃,有水喝。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夠了。”
“诶诶,聽說杏香樓新來了一批姐兒,過會兒我們去看看?”
“又去?你兜裡還有幾個子兒經得起你這樣花。”
“诶诶——别說這些,就說去不去。我可聽說那些新來的雖然長得不甚貌美,可是卻别有一番風情。”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