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聲随着腳步聲漸漸遠去。牢裡又隻剩下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蘇媛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是一路上撞出來,跌出來的。
方才撐着一口氣,還不覺得疼痛,現在倒在草堆裡,那種刺痛全都冒了出來。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蘇媛甚至對它感到得心應手。
她知道在這個草垛上如何躺才能最舒服,她知道在這種陰暗又潮濕的地方該如何生活。
她人生的前十二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的。
蘇媛換了一個姿勢,不由哼笑了一聲。
她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一天。
牢裡還有别的罪犯,不過他們似乎對這個人并不感興趣,各自縮在自己的角落裡,時不時望一眼外頭。
欄杆外頭牆上挂着的火把是整個牢獄唯一的光源。
蘇媛年紀大了,不太看得清裡面的東西,翻身挪動的時候還被地上坑坑窪窪的小坑絆了腳。
滴答——滴答——
過了一會兒,除去水滴答的聲音,還有一陣不算輕的腳步聲。
蘇媛還當是誰又被抓進來了,沒在意。
直到那個腳步聲停在她牢房的門前,又發出一陣鐵鍊細碎的聲音,她才扭頭看過去。
那人背着光,地上一路都是水,衣擺處還在不停的往地上滴水。來人身量不算很高,骨架也不大,應當是個女人。
蘇媛坐起身,眯起眼打量來人,幾瞬後她反應過來這人是誰,彎眼笑起來:
“大公主,别來無恙啊。冒着這麼大的雨也要來看望本宮,實在是讓本宮受寵若驚啊。”
李淩麟動了動,伸手打開了房門。
方才她背着光看不清,如今看着地上鐵鍊整齊的切口,蘇媛才反應過來。
她是帶了刀的。
“哼——”蘇媛冷笑,“怎麼,不說是沈庭寒親自來審本宮嗎?怎麼變成了你,是因為親手殺了自己的親舅舅太高興了,不能自己所以讓你來了嗎?哈哈哈哈哈——”
李淩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着蘇媛。
蘇媛笑完後,李淩麟才開口。
“是誰讓你把李粲關在那裡的。”
蘇媛伸手把落在眼前的鬓發捋到後面去,柔柔一笑:
“是我讓的。”
“是誰派人去給李粲送那碗湯的。”
湯。。。。。。
蘇媛神色微變,又柔柔一笑:
“也是我送的。”
蹭——
李淩麟猛地發力把蘇媛摁在草垛上。
蘇媛緩緩移動視線,就看見臉側閃着寒光的利刃。
李淩麟眼睛紅得駭人,就像是話本故事裡頭吃人的怪物。
蘇媛看着李淩麟的神色,舒心的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嘿嘿嘿——怎麼,大公主,是忍不住想要殺了我嗎?”
“沈庭寒還沒有問話,你就敢殺了我?”
李淩麟眉目兇狠,咬牙切齒:
“我怎麼不敢?他沈庭寒又算得上什麼?敢在本宮面前叫嚣?”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算得上什麼?就讓我來告訴大公主,今日之後,蘇家倒台,世家群龍無首,沈庭寒是沈太師的孫子,沈家這一輩最出色的長子。”
“大公主,你說他沈庭寒如今算得上是什麼?”
李淩麟松了刀,雙手掐住蘇媛的脖子。
“嗬嗬——嗬嗬——”蘇媛吸不上氣,一張臉憋的紫紅,顫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掐李淩麟的脖子。
李淩麟無聲的哭着,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要送那碗湯!?你背後的人是誰?是不是在徐州留守的蘇家人!”
蘇媛緩慢的轉動眼珠,嘲諷的看着李淩麟。
“嘿——嘿——你猜啊。。。。。。你們。。。。。。永遠都猜不到是誰——永遠都别想猜到是誰——”
李淩麟松了手,狠狠的扇了蘇媛一耳光。
蘇媛被扇的跌倒在地,口鼻都流出了血。
“哈哈哈哈——嘿嘿嘿——怎麼,李粲死了?哈哈哈哈——”
蘇媛趴在地上,癫狂的笑出聲。
“嘿嘿——他不争氣,又站不了隊。他活該。。。。。。他這樣的性子,就不應該生在皇室,還整日做着獨善其身,又兩全其美的美夢。”
蘇媛趴在地上,像一隻蜘蛛,轉過身子看着李淩麟,她的聲音有點啞,聽起來說是咒罵到不若說是詛咒。
“他活該,他該死——他不聽我的話,也不聽蘇家的話。。。。。。那他就注定隻能成為棄子——棄子,嘿嘿嘿——棄子——”
李淩麟清醒了一點,彎腰一把抓住蘇媛的領口,将她提了起來: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蘇媛嘲諷的看着她:
“你就算知道了也殺不了他,他是我們蘇家最後的一步棋。他在蘇家就在,隻要他還在,那蘇家就永遠都不會亡。”
“你們赢得了一時,赢不了一世。李淩麟,你看着吧。你們好好看着吧——蘇家會取得最後的勝利,蘇家會重新洗牌大梁,坐穩上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