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子靠在牆上,有些憐憫的看着沈庭寒。
“荊州一事,說來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我知道是因為荊州那裡有李炆忌憚的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既然能讓他忌憚到不惜引狼入室,讓西涼人進入荊州腹地。那應該是一個十分厲害的東西,厲害到能夠讓他不惜一切也要除掉——”
“你不先回去嗎?”
張辭坐在屏風外頭,手上拿着修複傘面的棕油,細心的在上頭刷油縫補。
“信已經送回去了,聯盟的文書我也差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了。剩下的事情已經和我沒關系了,比起不辭千裡的跑回去,還不如留在徐州安安穩穩的等他吩咐。”
張辭眯眼看着傘面上滑潤的棕油,啧了一聲。
“離開京城這麼久,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湘湘和宋澄會給我寫信的。京城變能怎麼變?皇位換一個人坐嗎?”
“啧——”張辭咋舌打斷宋潇,“慎言啊,這裡人多眼雜的。”
宋潇脫下铠甲放在一邊,不甚在意的說:
“人多眼雜?就算我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也沒人當一回事。”
傘面上布滿了細膩的棕油,張辭對着未幹的傘面吹了一口氣。
“話也不能這麼說,今日操練你雖然被下了面子,可你不也把那幾個傻小子揍了一頓嗎?”
張辭收了棕油,小心翼翼的把傘收到角落:
“打的鼻青臉腫的,據說有個小子還掉了一顆牙。”
宋潇從屏風後頭走出來,撩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眉頭微蹙:
“是他們自己嘴不幹淨。”
張辭颔首:
“是,确實是他們的不對,可是你揍他們,你手就不疼嗎?”
宋潇紅腫的手微微瑟縮了一下。
“和以前訓練比起來,差遠了。”
“得了吧。”張辭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盒藥膏放到宋潇手裡,“軍營裡那些小子一個比一個糙,身上那肉硬的和城牆一樣。”
宋潇沒說話,捏了捏手裡小小的藥盒。
“邵啟托我去軍醫那裡要的,雖然不比京城張老先生的手藝,還是湊合着用吧。”
張辭抱着手,有些無奈的看着宋潇:
“邵啟看着大大咧咧,實際心裡什麼都清楚。讓你跑那麼多圈也不是他的本意。”
“我知道。”宋潇捏緊了手裡的藥盒,“如果他不罰我,我反而還要怨他。”
張辭無奈的輕笑,有些不理解的說:
“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宜州不留,跑來我們徐州。我真的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沈庭寒派來的探子眼線。”
“宜州是霍家的宜州,不是我的宜州。”宋潇道,“隻要舅舅和霍川在一日,我就會永遠頂着霍玉安的侄女和霍川的妹妹的身份,那些人敬我、怕我、聽信于我,也是因為我是霍玉安的侄女,霍川的妹妹。而不是因為我是宋潇。”
“嗯——有道理。那往後徐州是不是就要分成兩半,一半聽你的,一半聽邵啟的,還沒成婚你們兩個就要分家。”張辭搖了搖頭,“不吉利啊。”
宋潇抄起挂在一旁的刀,對着張辭一笑:
“我和邵啟兩個人,不分你我。”
張辭佯裝豔羨,贊歎道:
“哇,神仙眷侶。”
宋潇受不了張辭這裝怪的模樣,用刀柄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張辭的腰。
“行了,你還不是整天跟在邵啟後頭逼他背你寫的《男德》。”
兩人并肩走出去,外頭星光大量,天上銀河連綿,在漆黑的夜空中彙成一條晶瑩的河。
“那可不一樣,我是為了往後徐州的生計和未來發展,所以暫時委屈一下他。”
邵啟背對着他們,坐在昨夜和宋潇一起吹風的女牆上。
兩人不由擡頭望着那道黑夜中的身影。
宋潇笑着問:
“那你那本《男德》裡都講了什麼,也說與我聽聽。”
張辭望着邵啟的背影,喃喃的說: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助他起風雲,替他成大志。”
“然後呢?”
“然後——就功成身退,不求結果報答。”
宋潇曬笑:
“你聽起來不像是《男德》倒像是田螺姑娘。”
張辭得意的哼笑:
“哼哼——這你就不懂了,得不到的才是最抓心的。我這是欲情故縱。”
邵啟聽見了兩人的聲音,轉過身在城牆上對他們遙遙招手。
兩人也對邵啟揮手示意。
宋潇也笑着說:
“我就不一樣,若是我喜歡一個人,我就會主動出擊,讓他抓耳撓腮,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