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鴉喉嚨一緊:果然……
他狀若無意地觀看着。影片講一位墨西哥女生,要去美國留學的事。情節很好懂,也有中文字幕。
然而就是這個字幕,雙鴉很快發現,翻譯得有點問題。
主要是過于平淡。例如女主角興奮地尖叫着:“【今晚的派對我要殺翻舞池,把那群小子們眼睛都閃瞎!】”可字幕隻是寫:“晚上聚會我要露一手,讓男生們好好瞧瞧。”
随後,女主和朋友走進派對,撈起一杯龍舌蘭酒往嘴裡灌:
“【我他媽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非得大醉一場,昏天黑地才痛快!】”
字幕說:“我要走了,今晚敞開了喝,就要鬧出點動靜!”
雙鴉蹙眉:不痛不癢的,翻譯是在偷懶麼?
接下來的幾句字幕:“哦,看旁邊座位的男生,好帥”
“來吧,勁舞一番,讓他見識見識”
“哦快看啊,他在看我!”
隻看翻譯,觀衆們大概猜不到,原片對白其實有多熱烈吧?
可正在這時,主角又發出一句腹诽:
“真是心有靈犀,他和我跳舞了!我可以挨近一點,欣賞他的舞姿!”
這是字幕。雙鴉咽了口唾沫:
還是别知道原文了。
因為她實際說的是:“【啊,他好懂,會貼着前胸和人跳舞。我可以再挨近點,看他會不會頂到我?】”
雙鴉:……
而他的耳朵裡,電影對白還在叮呤咣啷往腦子裡灌:
“【啊他把我的腿夾住了。蹭不到那裡】”
“【他會發覺我已經濕潤了嗎……】”
對方男生彎下腰,對她低語:
“【别這麼心急。記得那首歌怎麼唱的?Despacito,慢慢來:】”
“‘【你的軀體成為我指尖下的書卷】’”
“‘【你彎曲迷宮的牆壁,等待我叩見】’”(注1)
而對應的字幕是:
“啊,我和他跳得不太協調”
“他會察覺我的心思嗎”
男生的台詞:
“放慢一點。你記得那首歌嗎?Despacito,慢慢來”
“‘你仿佛一冊深奧的書卷’”
“‘仿佛迷宮展開,等我去發現’”
雙鴉:——難為你了翻譯大大,是為了過//|審吧……
真不愧是拉丁美洲的電影啊…………——
更糟糕的是,在他的餘光裡,客人好像頻頻轉過來看他。
仿佛是觀察,他對原片語言有什麼反應嗎。
雙鴉本就不想暴露自己學什麼語。現在更不想說了。萬一對方問:原片在說什麼,字幕翻譯正确嗎?他怕自己繃不住。
但客人還在往這邊看。
是那種實實在在的目光。觸碰在身上,像一滴滾燙的蠟滴落在皮膚。。
雙鴉忍受不了了,一咬牙,轉頭向客人問道:“……什麼事?”
然而客人完全沒注意他。托腮盯着屏幕,好像很沉浸于主角的舞蹈。
“哦,我以為叫我,聽錯了……”雙鴉尴尬地扭回頭。不過客人喚住他:
“嗯,我是想問問你。”
他看過來,一雙眼睛充滿在雙鴉的視線裡:
“你就連看電影,耳機也不取下來?”
“啊。”雙鴉下意識扶了扶耳機罩。其實沒放音頻,就是習慣了戴在頭上。
“你是在聽什麼?還是因為看到電影的情節?
“怎麼總往我這邊看,欲言又止,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我……”
雙鴉,在往他那邊看嗎。
他以為的,客人在看他,其實是自己,不自知地一次次看向對方?
電影裡,男生跳着舞,說起情話:“【我用親吻的雙唇,退去你的衣衫】” (注2)
雙鴉忍不住說:【我用視線,将如書卷折疊的你,一頁頁翻展】
他念:“Con la mirada te abro como abro un folio tras otro”
客人睜大眼睛:“什麼?”
雙鴉驚恐搖頭:“我不知道。”不知在說什麼。不知為什麼要說。
就好像他的感官的網,又捕捉到什麼,在腦海裡形成什麼雜念又吐露出來。
雙鴉猛地站起聲,退開幾步說道:
“……我有點累了。
“要去洗漱,早點睡覺。”
客人點點頭,靜坐在原地:
“好。”
他告訴雙鴉哪裡有一次性牙刷。然後關掉電視,去隔壁一間小屋子鋪好床鋪。
待雙鴉洗漱出來,就見屋子的燈已關掉,客人站在房門口,輕聲說:
“我在這兒一般睡沙發。你可以去裡面的休息室。”
他一邊帶雙鴉進去,一邊歪過頭問:
“你這耳機,洗臉的時候也不取?”
雙鴉回答:“嗯,防水。”他見到房間裡一張小床,窄窄倚靠在牆邊。
客人挑了挑眉:“睡覺也戴着?真行。”他點頭以示晚安,走出房間,帶上門。
然而雙鴉忽然叫住他:
“可以不戴。你幫我取了吧。”
他當然可以自己取的。
客人頓了頓。伸出手,把耳機摘下來。
“晚安。”他說
于是雙鴉的半長的頭發,也劃下鬓角,像一句低語落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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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2:Despacito是歌手Daddy Yankee的大紅(妖孽)歌曲,也有Justin Bieber的版本。此處引用了外文歌名和幾句歌詞,作者自行翻譯為中文,有一點意譯。中外文對應見作話。
雙鴉說出的外語是作者寫的,并自行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