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雙鴉整理好卧室,仔細檢查一圈覺得滿意,又進到其他房間看有沒有雜物需要收撿。
他表現得很小心:不要把别人家裡弄亂了。
雙鴉還找到墩布,把公寓地面細細擦了一遍(除了李紫玉的卧室。掩着門,雙鴉便沒有進去。)等打掃到衛生間時,他注意到卷紙快要沒了,雙鴉于是停住,從牆上挂盒把薄薄的紙筒取下來。
還好旁邊的吊櫃放了一卷備用的。雙鴉撕開包裝準備換上。
還住在家裡的時候,雙鴉——以及葉小泉——沒少被他們的父母教育過:去别人家做客,不要用完了東西一甩手就不管了。例如吃剩的東西往桌上一扔。或者把别人的鹽罐子倒空了,一聲不吭又把罐子放回到原處。讓屋主人下次做飯時多崩潰。雙鴉被唠叨得耳朵起繭子,現在頭一次覺得這話如此受用。當然,因為這屋主人他很在意嘛。
可是,雙鴉撕掉卷紙包裝,卻發現紙張的切割線怎麼也摳不開。
這樣就不好用了。他皺起眉頭撓了半天,直到突然間,卷紙中伸出一根巨大的手指,彎彎扭扭向雙鴉的臉探過來:“動作遲鈍。是吸入迷幻氣體留下副作用了?”自然是觸手又冒出來。這一次,觸手的尖端戴着醫用反光鏡,軟軟的軀體還卷着一隻锃亮注射器:
“要是症狀還沒消退,就要用更強勁的藥劑進行補救——”這陣勢,看得雙鴉一哆嗦,當即面色驟冷,一把将注射器連同紙卷全都打飛出去。
觸手被吓得肥肉一抖:
“哦啊啊啊啊一點不遲鈍好可怕!
“雙鴉雙鴉真是雷厲風行的怪物!!”
它撲上前卷起騰飛的注射器,身體一鑽,消失在異世界之海逃掉了。
雙鴉也沒心情去追趕。隻是站在原地,看着被抛出的衛生紙,不偏不倚掉進沒關蓋子的馬桶。
而且中途還撞飛一盒肥皂,也像打保齡球一樣直沖進去。
僅剩的一筒卷紙啊。肥皂也沒多餘的了。
所以雙鴉才滿面灰白地到處找存貨。然後,懷着絕望的心情翻開客廳儲物櫃子。
可是雙鴉沒有料到,就連在這櫃子裡,他也能撞見令自己驚駭的東西。
李紫玉的私人物品。
一些暗黑的收藏。帶有驚悚、甚至挑//|逗性的裝飾品。
上一次,還在科技園休息廳時,雙鴉就注意到他怪異的收納箱。其中有奇異詭谲的衣服,還有寫真畫冊、跑步胸帶這樣酷炫又略帶色//氣的東西。而現在,櫃子裡的物件就更叛逆、更充滿邪性一點。一疊兩尺長的黑白紋身貼,描繪着翻卷的地獄之火,貼在身上大概會像黑色的血迹将皮膚吞噬。
還有一條額帶。黑色金屬鍊與皮革交織,皮面上刻畫着染血白花的圖案。仿佛是某種标志一樣,雙鴉不禁睜大眼睛:這個人,真的不是什麼幫派成員嗎?然而更令他心頭一顫的東西,是兩件金屬鍊條,複雜而糾纏,并且很明顯,是按照人的軀體形狀連接的。
鍊條攤開放在盒子裡,因此大概能看出線條輪廓。
其中一件,黑色皮革鍊接着金屬扣,兩條肩帶之下,一段橫帶捆綁在胸口,反轉幾折,繞過腹部後又從背部收束到雙肩。
雙鴉心裡怦怦跳動着。他知道,這類綁帶可能在什麼場合使用。即便這樣靜看着,也透出一股引誘的、令人顫栗的氣質。
而另外的一套,全金屬細鍊,将這種意味徹底暴露出來。
鍊條在脖子上纏繞兩圈,像是choker。随後滑落至鎖骨,像洛可可水晶燈,垂下一條條的吊墜。
吊墜劃過胸口凸顯出胸膛的輪廓。交織在一起,從人魚線的地方收回到背後。
鍊條空間卡得很窄。顯然是赤//|身挂在肢體、貼着皮膚穿戴的東西。
雙鴉吸了口氣,有些不肯再看地移開了目光。他還瞥見一疊衣服,以及一個腕帶上寫着“crew”的字樣。又是那個“crew”,不知什麼團體。雙鴉喘着氣别過臉去,忽然目光落在一隻小盒子,停了停,慢慢聚焦。
是一隻透明首飾盒。裡面裝着幾對耳釘。
雙鴉一頓,伸手将耳釘拿起來。這是他一整個櫃子裡,唯一願意觸碰的東西。
耳釘有細小的寶石,金屬花朵。還有一對長鍊條的形狀,銀色垂下來像懸空的流光。
雙鴉凝視着簌簌閃動的鍊條。很長、很長時間。
在他此時那樣複雜、那樣錯愕而茫然的心裡,卻止不住浮現一個念頭:
——他戴上,
一定很美。——
無法遏制。
雙鴉回想着李紫玉耳骨和耳垂上的細孔。忽然,嘴角慢慢翹起來。
他感覺到一絲那麼熱切的想念。
以及一種冷靜的沉思。即便一知半解,即便有不安和抗拒,他也想瘋狂地追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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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裡沒有卷紙和肥皂,該補充還是得補充。而且雙鴉也無法一個人在公寓等下去。于是他出門打算采購。反正大門是密碼鎖,到時候問到号碼再回屋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