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打個偷刀賊都這樣麻煩。
但趙刀刀還是覺得這事很容易解決,她說得斬釘截鐵,“齊闊不下戰書,那就我來,白天那麼多弟子圍着,他誇下的海口難道還能不認不成。是他自視甚高,将自己置于風口浪尖,要是臨了打了退堂鼓,灰溜溜地連戰書都不敢接,哪怕這次大比他赢到最後,也不能服衆。”
她說,“他這麼在乎名聲,我不介意替他好好宣揚一番。”
老齊神情一動,有些被她說服。這姑娘平時悶聲不吭,關鍵時候,倒真像她手裡那把古怪的黑刀一樣冷硬。
周向晚也在一旁幫腔了幾句。
“唉……好吧。”
老齊無奈地搖搖頭,笑道,“年輕真好啊……不過這戰書要怎麼交到他手裡呢……”
不是齊闊神出鬼沒,而是臨近大比,各大弟子每天都有許多事要忙。
齊闊今天隻是恰好走到藏書閣那條路上遇到趙刀刀他們,實際他被安排的事務在白玉山深處,想要見到并非易事。
趙刀刀問,“明天他會在哪?”
老齊捏着胡子思索片刻,道,“應該在内門一處峭壁附近,不過那地方客人一般是不讓進的。”
周向晚扇着扇子,忽然出聲,問,“他去采藥?”
他說的輕描淡寫。趙刀刀望過去,原來他下午是去打聽這樁事?
老齊驚訝道,“是,沒想到派内事務陸公子也知道——”
周向晚道,“我聽說白玉山内山雲霧缭繞,但越是深入越難向前,隻因内林瘴氣彌漫,不過白玉山東邊峭壁上有一種藥草,可驅瘴氣,明心神。”
老齊稱贊道,“陸公子真是見多識廣。”
周向晚還禮道,“巒嶽派建派已逾百年,我也是之前有些好奇,問了家中長輩才恰巧得知這白玉山的妙處。”他說,“這事過去很久了,也是剛才忽然想起來。”
趙刀刀覺得這話很耳熟,周向晚忽然想起來的事真是不少。
老齊颔首肯定道,“齊闊确實是去采那種草藥的。”
趙刀刀試探問,“那個地方外人都不能去?”
周向晚也看向老齊。
老齊有些為難,“這……我說不是恐怕你們也要試一試。”他歎氣道,“隻是這采藥一事一向是非派内弟子不可去。”
周向晚道,“可在下也聽說過貴派每年還有采藥活動,時間正在大比附近,外人采上幾顆藥……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吧。老齊。”
“唉,那我就直說了,參加倒是可以參加,但是你們已經錯過了時候,就算現在想要去采藥,打好招呼最早也得到下月才行了。這時候是最好的一批,錯過時候了。”
趙刀刀聞言心中煩悶,有些手癢,可惜她的刀不能放在桌上,隻能靠在腿邊。
她不太明顯的一下下用指甲磕着黑刀。
趙小刀又不說話了,也不知他在沒在聽,還是又睡了。
她就是受夠這些繁文缛節才一直想下山,沒想到來到這裡也能遇上相似的門派,這些話和她那兒的不一樣,但也耳熟,反正條條框框約束的都是她,不是别人。
周向晚想了想,目光掃過趙刀刀落在老齊身上,他笑道,“老齊,雖然采藥不行,可我們也并不是非要去采藥啊。”
趙刀刀眼睛一亮。
周向晚接着道,“我們的目的是見到齊闊,讓他認下戰書,不是嗎?或許我們隻是去見朋友,然後恰巧碰倒齊闊呢?”
老齊一頓,撫着胡須道,“陸公子說的對,我也被自己繞進去了。如果隻是想見個人,這事——雖不簡單,但也好辦。”
周向晚和趙刀刀等着下文。
老齊沉思道,“陸家今年不知道有沒有弟子分去山崖……我隻是個管住的,這事幫不了你們,不過你們可以去找徐管事,山崖那一片是他在管,跟他說明緣由,領了令牌去看着就行。”
周向晚和趙刀刀道謝。
老齊擺手道,“我也沒幫上你們的忙,不用這麼客氣,不過徐管事最近事務繁忙,你們找他可得記得帶上兩壇好酒,說上兩句好話。”
趙刀刀欲言又止。
周向晚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不用着急。
“這個自然。”
趙刀刀不知道這事算不算是解決,老齊還有事,他們送到院子門口,道别兩句又回到桌邊。沒有坐下,站着說話。
趙刀刀問,“我們從哪裡弄酒來?這山上還有酒館?”
周向晚道,“山上都是巒嶽派的地盤,怎麼會有酒館。”
趙刀刀歪頭。
周向晚笑道,“我們沒有酒,别人有就行了。”
趙刀刀眨了眨眼。
周向晚搖着扇子道,“如果兩壇酒就能在唐家堡大小姐面前賣個人情,這筆買賣,對大多數人來說可是劃算的不得了。”
趙刀刀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周向晚被扇子擋住的半張臉,翩翩公子……他明明是在奸笑吧?
他們等唐雪醒來喝藥時将這事說了,唐雪自然沒問題,隻是有些不解。
晚上。
趙刀刀去練刀。
唐雪精神好了些,躺了一下午也躺不住了,去尋周向晚。
周向晚在擦拭他的扇子。“你還病着,怎麼過來了?”
唐雪敲門進來,關了門站在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道,“佩城陸家的名号在這裡比唐家更管用吧?”
屋外夜風蕭蕭。
窗大開着。
屋裡燭火搖曳。
周向晚的桌上擺着一壺茶,冒出絲絲縷縷的熱氣散在空中。杯子裡的茶很安靜。
“你是唐家大小姐。”
唐雪身體有些虛弱,但睡飽了,正是精神高漲的時候,她輕笑一聲,“喲,你不是陸家大少爺?”
周向晚的手指隔着絹布摩梭扇骨。“我叫什麼來着?”
唐雪道,“周向晚啊。”她忽然反應過來,道,“你不會……”
周向晚聳聳肩,“對,所以我不是。”
唐雪一直認為唐家堡是個很好的地方,但陸家也是個好地方。
她張了張嘴。
周向晚放下扇子,擦了擦手,拿起一個杯子斟茶。“過來坐吧,我這茶可是剛送來的,還熱乎着。”
唐雪走到桌邊坐下,接過茶杯。
茶水有些熱,但是茶杯小,這點熱也不會燙手。
唐雪吹了吹,道,“現在是夏天。”
“你生病了。”周向晚道,“而且我發現夏天也适合喝熱茶。”
唐雪抿了口放下,回怼道,“不是熱酒?”
周向晚道,“在山上有點不敢。”
“不敢什麼?”
“怕喝醉了被人從山上扔下去。”
唐雪捂着嘴笑彎了眼睛,她輕咳幾聲直起身子,揶揄道,“别擔心,你那師妹會救你的。”
周向晚瞟了她一眼,冷聲道,“呵。”
唐雪道,“你不信嗎?”
周向晚喝了口茶,又拿起扇子慢慢擦了。
唐雪望了一圈,道,“想喝熱茶就把窗關了吧,你這屋子太陰,怪冷的。”
“不要。”
唐雪撲哧一笑,無奈道,“好吧,你這樣是傷害病人。”
周向晚過去把窗關了。
接着回到原位擦扇子。
唐雪慢慢喝完了那一杯茶,起身道,“你不是喜歡喝熱茶嗎,你那杯已經涼了。”
周向晚專注于手裡的扇子,沒有擡頭。
唐雪無奈笑笑,拿起他身前的杯子,将茶潑出去,倒了杯新的給他。
“毛病,還要病人照顧你。我走了。”
“嗯,好好養病。”
“我會好的。”唐雪走到門口道,“周少爺,你也别太叛逆了。”
周向晚聽着這話,緩過彎兒再擡頭,人已經出去了。
桌上的茶還有一點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