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巴市,被龍港市衆人和好幾個神聯合起來搶救了半個晚上的安科坐在一片水形成的荷葉上,正目光渙散地看着遠方升起的朝陽。
巨大的金剛鹦鹉正愉快的展示着自己金紅的華麗尾翎,把如綢緞般的朝霞撒向四方,給安科的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芒,讓他死魚般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一點。
這個世界一直在靠着各種各樣已經死去的意識們努力維持着大家都活着的樣子,略顯可悲。
他的手裡此時以夾煙的方式平夾着三根稻草香,灰白的香灰已經有許多落在青白的魚尾上,而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用觸手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放在身側紅紙裡散發着花生和麥芽糖香味的麥穗色散碎糖塊,時不時用觸手蒯起來一點送到嘴裡咀嚼。
過了一會,安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把三炷香的後端叼在嘴裡,随着一陣史詩級過肺,那燃燒着的白煙一絲也沒落的全飄進了他嘴裡,而本來剛好燃燒到中段的香也瞬間被吸得一幹二淨,灰色的香灰一截截掉落,隻剩下紫紅色的無法燃燒的香棍。
“你在做什麼?”
哈迪斯就是在這個時候湊過來的。
祂身上還是穿着件該死的壽衣,這回是大紅色的拖地長袍,那袍子做得很考驗工藝,在晨光的照射下隐隐還能看見彼岸花的紋路,配着祂散下來還沒來得及用卷發棒卷的白色直發和慘白到看起來仿佛水裡泡了三四天的皮膚,讓祂看起來非常像個紅衣厲鬼。
熹微的日光照在祂的身上,給祂照得渾身都鍍着一層金光,身上被藏在寬大袍子裡的黃金飾品若隐若現,反射出來的金光給安科晃得難受。
瑪德,祂看起來真的很有錢。
赤着腳走過來後,戴着金色腳鍊的哈迪斯很自然地坐在安科身邊,拿起一塊包在紅紙裡的花生貢糖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從背後看,祂跟正常人比起來相當高大的背影和安科比起來簡直可以算是嬌小玲珑,往那兒一湊,祂硬生生給安科整出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發現哈迪斯在理直氣壯地吃着他的東西,安科沒什麼護食的反應,隻是從空間裡又拿出一條紅紙包着明顯是貢品的糖塊拆開,放在哈迪斯身側,示意祂吃。
哈迪斯也不客氣,把手上剩下的一點糖屑倒到嘴裡後立刻拿走了新貢糖裡完整的那塊,繼續在旁邊跟隻沉默的倉鼠似的嚼着。
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安科才把稻草香朱紅的香棍塞到嘴裡,跟剔牙似的剮着牙上粘着的糖。
在哈迪斯以為今天A算是廢了的時候,祂的左邊突然傳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
“想事情”
哈迪斯聞言也沒有接他的腔,祂知道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不是很妙,祂甚至根本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但是A貌似打擊很大,現在需要一個轉移注意力的辦法。
所以祂指着安科剔牙的香,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十分渴望地問了一句。
“這好抽嗎?”
這句在華夏北方人的詞典裡是:我能不能也整點。
安科撇了祂一眼,正好撞進那水紅色眼中快要溢出來的渴望裡。
“整點”
“嗯”
于是,幾分鐘後,這倆玩意以一種詭異的同步動作夾着香抽了起來,就是哈迪斯的體型比較像正常人,别人看祂用手指平夾着三十厘米的香會覺得祂神經病。
此時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無數條柔軟觸手輕輕按摩的哈迪斯:享受啊!原來還能這麼玩!
A竟然能把信仰之力撮成這種煙卷的形狀用來燃燒吸食,保持頭腦的清醒,祂是真的懂怎麼高級的縱欲。
哈迪斯現在早就把之前的認知抛掉了,發現安科拿出來的那些小零食都纏繞着厚重的信仰之力後,祂算是看明白了。
A在扮豬吃老虎,祂的背後有一個龐大到能支撐祂窮奢極欲的巨大神系,可以讓祂不把信仰當信仰,在自己見到的衆多神明中,祂也仿佛是混在一堆赫爾墨斯雕像裡的宙斯雕像,平常肯定比希臘神話裡第一代創世神還要瘋狂暴虐,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那些巨額信仰的來源。
哈迪斯,也想要加入這場盛大的impart!
終于,在十分鐘後,安科滄桑地開口了。
“我之前隻是以為,甘幽霜把自己困在夢裡,一遍又一遍的維持着這個世界類似小說的循環,直到一切的終焉”
“我幫我寵愛的小信徒解決祂世界爆炸的問題,這很容易”
安科的話像是夜間微涼的清風,帶着涼意劃過哈迪斯的意識,讓祂一個激靈。
A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講了出來,絲毫沒注意到在正常神眼裡,這種事情的實現是多麼不可思議。
至少哈迪斯之前就挺震撼的,當時從熵黜者号回來的時候,祂還半信半疑,以為安科在吹牛。
不過現在祂老實了,并且很自覺的在給安科做牛做馬。
所以當老闆不開心的時候,給老闆發洩一下,也是祂的份内職責。
這裡的發洩很多元,從肉/體到精神都有。
不過跟着A是真的不錯,祂跟自己倒苦水的時候還會給自己點東西一起享受,嗯。
哈迪斯就這樣一邊抽着香一邊靠着安科的腰,随後,祂便感受到A的胸腹腔一震,低沉細碎的悶笑聲如碾碎枯葉一般傳來,透着濃濃地自嘲和惘然。
“直到我發現連祂都是一段已經消散的意識,祂甚至不是我的信徒,隻是展示出讨好我的一面,試圖讓我幫助已經化作塵埃的祂”
“祂甚至連信仰我都沒有資格!祂甚至都不是一個魂體,隻是塵埃,祂隻能不停地讨好我,想我幫助祂”
“可悲的,陷入比深淵還黑暗的弱小神明,在被遺忘的角落裡靜靜腐爛…不,甚至不是腐爛,是悄無聲息的消亡”
“而祂,還想徒勞無功的留住無數個已經扭結在一起無法分開的世界的最後一點閃爍的燃燒後的火光”
“信息是破碎的,規則是混亂的,時間線更是一團被貓撓過的毛線球,一切都是虛無缥缈,祂無法來到我的神國,我的離開會崩解這裡的一切…”
“你說,我要怎麼辦呢?”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你留下來會怎麼樣?”
祂覺得A還挺喜歡在這裡跟那些人類玩過家家的,應該不會介意托着這個世界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