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哈迪斯覺得就算祂走了也沒關系。
生與死,消散與存在…都是定數,及時行樂非常重要,逆天而行,倒也可以,但為了幾乎不相幹的生物被絆住手腳,讓A這個幾乎無敵的存在卑躬屈膝的守着這個本就該消散的世界,這就顯得過于悲哀愚妄。
不過A好像說過祂是癡愚之神…哈迪斯想着想着又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香。
按照神格的影響,祂是不可能放棄的。
聽到哈迪斯輕聲的詢問,安科仍然沒有什麼動作,還是吸食着稻草香眼神放空地看着升上天的太陽。
“受不住,如果不是我的信徒,我的降臨會徹底毀掉這裡,你知道的,外神,古神…我們的維度過高,這裡的一切都會在瘋狂中破碎,你們甚至沒有資格出現在我的魚缸裡”
安科現在已經徹底麻爪了。
盡管很困,他還是在抽着香吃着貢品拼命維持清醒,想找一個真正有效的辦法。
這真的很難搞,打個比方吧,這就是人徒手用移液槍把一個幾納米大的菌從一堆生活垃圾裡救出來。
安科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敵的,什麼強大的生物自己都能弄死,結果這個世界的這波操作直接給了他當頭一棒。
無敵?對,你是無敵的,但是我弱到你救不了!你得求我别死!
在兩人的沉默中,五點多的安巴市水族館已經逐漸喧嚣起來,脖子上頂着盛開白蓮的白蓮教教衆演都不演,就擱那很自然地用着仿佛藕帶般的手推着今天要喂魚的飼料進了安科坐着的荷葉下面的水族館裡,不消片刻,教衆罵利維坦的聲音就傳出了老遠,疑似尖銳爆鳴。
“你嫑再把屎拉在池子裡了,半夜自己去水族館廁所啊!你又不是隔壁受傷的玳瑁!别吃包菜啊,那是喂海龜的!”
話音剛落,一個粗犷的聲音就頂了上來,至少在音量上把白蓮教衆即使生氣也細聲細氣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你根本不懂睡到一半慢慢把屎擠出來塗在自己身上那種溫熱的感覺!那是和棉被包裹全身一樣真正讓人舒适的安全感!”
“啊啊啊啊好惡心啊!你真把我當立本蓮整啊!”
然而利維坦一副沒聽見他抱怨似的繼續形容着,末了還理直氣壯地補了一句:
“今天食堂吃什麼?快給我也帶一份!魚肉都吃膩了,要不今天的魚你拿着吃吧”
白蓮教衆被整得沒辦法,隻能無奈地翻着手機,“APP上說今天早飯是紅棗爛黃豆稀飯…”
安科坐在白鲸館上面,一想到那個粥的樣子就直咧嘴。
紅棗給稀飯帶來一絲似棕似黃的色彩,顆粒感雖不強卻恰到好處的黃豆點綴其中,熬化了的大米又正好增加了粘稠度…
喂,食堂是什麼幕後煮屎者嗎!
安科無語地用兩手拍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結果低頭一晃眼的功夫,祂就看見了自己坐着的荷葉空無一龍,而且還泛着奇異果一樣奇異的顔色。
不是,那個組成荷葉的水…似乎和下面的白鲸館是連着的。
噢,難怪剛剛看的時候有點黃,白鲸很能拉的。
安科和哈迪斯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無措和茫然,以及那随之而來的活人微死般早天塌完了的平靜。
哈哈,好诶,坐到屎水床啦!
大家都這麼離譜的話,這個世界還是毀滅算了。
在生機勃勃的吵鬧聲中,哈迪斯低頭凝視着白鲸館,紅眸閃爍間思索着開口:“你讓我們自己努力如何?”
不等安科詢問,祂就用自己平淡的聲線繼續說了下去。
“就像普羅米修斯把火種賦予人類一樣,人類這個群體從來不缺自力更生反抗命運的個體”
微小的火種,爆裂的雷電,一望無際的海洋,廣袤而深沉的土地,哈迪斯紅色的瞳仁裡不斷閃過那些神明的身影…
“神也一樣,我一直認為,希臘神隻是大一點,壽命長一點,有點能力,也被七情六欲纏繞的人罷了”
神明一個又一個因為糾纏的欲望死去,而新的神明又自欲望中誕生,神明隻會比人更卑劣。
“我們的精神因為強大的能力幾乎被本能驅使,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們在面對消散和死亡的時候,也能和無知野獸一樣歡快地向前”
“我們也是會動自己的腦子,反抗到生命的最後一秒的”
神明,也會比人更想活着…
“A,走投無路的時候好歹信任一下這個世界的所有神,别太把自己當回事想要主宰我們的命運了,這是傲慢”
哈迪斯說完後抽掉最後一口香,先是把燃燒剩下的香棍塞進嘴裡,然後把落在手上的香灰撮成團塞到嘴裡,随後又不舍地伸出深紅的舌頭舔舐着剛剛放香灰的掌心。
“如果還是沒用呢?”安科坐在那裡喃喃道。
“那是活該,順應自然吧,把我們當做人身上的不同器官,自己都放棄掙紮的話,何必去救這個人”
“那你這個順應自然是什麼個性格歸類?”
“這是擺爛”
安科被這突如其來的騷搞得瞪圓了眼睛。
怕祂不懂,哈迪斯還用那白開水一樣的聲線解釋了一下。
“我都說了,我的欲望比人強,遇到困難放棄的速度自然比人快,實在搞不下去我就沒了算了”
“…”
哈迪斯總是能在氣氛很有禅意的時候說出一些逆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