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與南宛雖是多年的敵對關系,可此時此刻,當溫樂言真的站在那座座高樓之下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眼前的景象,給深深震撼住了。
南宛王所在的高樓遠比溫樂言想象中的要更加巍峨壯觀,延續着南宛多年的傳統,這處也是一貫以長廊做石基,往上才是高樓疊起、燈火滿堂。
遠遠望去,它就如一頭閃着星光的威嚴巨獸,靜靜的趴伏在這黃土沙漠中,守護着一方平安。
而這巍峨建築并沒有什麼繁瑣的名字,就叫南樓。名稱雖簡單,可無論是面積還是布局,都比得上溫樂言所見過的那座大渝皇宮。
在大渝時,溫樂言就曾聽說這南樓前後覆蓋面比皇宮還要廣,一路向南從南宛邊境直達北面的層巒峭壁。樓内更是高樓滿布,盤結交錯,壯觀曲折,若無人帶領便入樓,定會迷失其中,所以即便這南樓外隻有幾名死士駐守,依舊無人敢擅闖。
按理說溫樂言作為南宛公主,理當與金和他們一同住進這南樓,隻是不知為何卻被安排到了偏僻的公主角樓,臨水而居。想來,必是與那位不曾露面的王後有關。
而站在樓外一眼望去,在這一排巍峨的高樓中,最角落的那棟樓顯而易見的落魄。它既無死士駐守,亦不見一絲燭光,就連南宛象征着吉祥幸福的符文風鈴都不曾挂上一二,就似從一開始這座樓就被人徹底摒棄了。
見此,溫樂言的心一直在撲通直跳,她直覺那棟樓裡住着的就是娘親。
待馬蹄聲聲落下後,寒林商機敏的将馬兒困在了昏黑陰暗處,以一胡楊作為支點将缰繩系緊。這時,下了馬的溫樂言卻是看着眼前這座巍峨高樓,一時間犯了難。
“烏木,這樓這麼高,我們能上的去嗎?”
這高樓石基哪怕隻是站在近處看去,都覺得高大壯觀,約有六丈高的長廊對于溫樂言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單單是爬上去都是難如登天。可對于寒林商而言,隻要這長廊是由石塊鑄成,并非光潔一片,那麼要想上去就絕非難事。
站在樓前快速掃了眼長廊表面,在确定好了下腳地後,寒林商一個轉身就将溫樂言抱起,随後他足下一點運起輕功就踏上了長廊上的第一塊凹陷。
緊接着,随着一個個凹陷被成功踩踏,幾番借力下來,沒幾息的功夫,寒林商就帶着人輕輕松松的上了長廊。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們連樓裡的死士都沒驚動,就這麼靜悄悄的去了角落處。
躍上了高樓後,二人隻身來到了那棟樓前。
再瞧了瞧這樓外的蕭瑟,破敗,溫樂言肯定道,“看來就是這兒了。”
因此地并無死士駐守,要想進去不過是一推門的事,可等溫樂言當真一點點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後,她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這樓裡的景象驚住了。
在此之前,溫樂言曾無數次的在夢裡見到金蒲蘭,在她的記憶中,金蒲蘭一貫是優雅明媚又愛俏的,她平日裡最愛去的就是京城裡的那家珍寶閣,買的最多的亦是胭脂水粉。
可現在當樓外的月光無情的照耀在眼前女子身上時,這位曾經最愛美的女人臉上,卻是充滿了層層皺紋,滿頭烏發斑白。
今時今日的金蒲蘭再沒有了從前的光彩奪目,身上的衣衫更是破舊的連奴隸衣裳都不如,一身暗色長裙就這麼松松垮垮的包裹着她。從後看,她一頭青絲散亂在背,即便發上有一根金雀钗束發,卻還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
誰能想的到,不過是短短十年的光陰,竟已經将金蒲蘭磋磨成了這個模樣。
十年前,金蒲蘭的臉上總是挂着笑容,就好似無論這生活如何打擊她,都無法泯滅她内心的堅強與希望。可此時此刻,溫樂言看着樓裡蜷縮在大鐵籠中的散發婦人後,她的喉嚨就像被一團無形的東西堵住,讓她艱澀難受到發不出聲。
高樓内的擺設無疑是不符合南宛妾室規格的,這裡除了一座黑漆漆的大鐵籠外,剩下的也不過是簡單的桌椅軟榻,和四角未被點燃的燭火,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當明亮的燭火被點亮後,金蒲蘭很快就被這刺眼的亮光給照醒了,蓬頭垢面的她從淩亂的軟榻上爬起,一擡頭就瞧見了鐵籠外留着淚的溫樂言。
“娘親......”
一步步踉跄上前,溫樂言隔着冰冷的鐵籠,抽泣着擡手撫上金蒲蘭發間那大片的白發。
她怎麼都想不到當自己再見到娘親時,會是如今的模樣,“娘親,我是笙笙,我來見你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醒過來的金蒲蘭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人了,這十年裡她從沒有離開過這棟高樓,自然不知外界已經過了近十一年的光陰。因此,等再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笙笙時,她已然是認不出了。
畢竟在她的記憶中,一直藏在心裡的是自己隻有6歲大的女兒,可不是眼前這個流着眼淚的十七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