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的滿腔謀算,終因為南宛王的一句口令,而落下了帷幕。
也是在這句口令過後,白衣死士前來帶走了瘋瘋癫癫的金蒲蘭,對此溫樂言雖擔憂卻也沒有阻止,她深知現在或許隻有南宛王才能護得住娘親了。
眼睜睜看着金蒲蘭被帶走,崔明珏對此無動于衷,隻是轉過身小聲安慰着溫樂言,“好了,已經沒事了,相信大王會照顧好蘭姬的,我們回去吧。”
聽到崔明珏口中的蘭姬二字,溫樂言一怔,第一次對眼前的人産生了一絲懷疑,“......你以前都是喚娘親為‘金姨’的。”
崔明珏愣後解釋,“我也是想着現在是在南宛,按着規矩稱呼總不會出錯,你若喜歡我如以前一般,那我就還喚金姨?”
“這、倒也不是......”
面對這陡然的懷疑,崔明珏的表現堪稱自然流暢,因此溫樂言心裡雖覺着古怪,卻還是被他這話給敷衍了過去。
今日這一遭,溫樂言算是成功避了過去,隻是待走時寒林商卻是選擇留在了這高樓之上。無法,溫樂言隻得先跟着崔明珏一道離開了。
這次溫樂言雖無法對王後做些什麼,但十年來的欺母之仇,她此生不忘。
站在長廊上親眼看着溫樂言随着崔明珏的車隊離開,寒林商轉身面向警惕着自己的白衣死士,隻開口道了一句:
“奴求見南宛王,情況緊急,事關烏樂公主。”
......
......
早在大渝時,寒林商就猜出南宛怕是起了内讧,隻是他沒想到這内讧的會是南宛王,和王後。
其實最開始南宛與大渝的關系還沒有如今這般勢不兩立,畢竟早年的南宛王還主張平和共存。可直到十年前,南宛王一夜之間突然沒了消息,至此太子金和才開始正式弄權。
隻是比起手段柔和的南宛王,金和卻是主張兩國交戰,一舉吞并大渝。為了獲勝,他甚至不惜用‘忘三’來控制住所有的死士和士兵。
也因為這,十年來大渝将士死傷無數,有些更是中了深蘭花粉,迷迷糊糊間就被人砍死在沙場,這也是為何寒林商會這般憎恨南宛人。
寒林商一直以為南宛王早在十年前就亡故了,可直到今日的一句口令,他才明白,原來南宛王并沒有死。那麼先前在大渝暗地裡幫助溫樂言的另一波南宛人,很有可能就是南宛王的手下。
因寒林商在長廊高樓前聰明的提起溫樂言,所以這回白衣死士們沒有多猶豫,直接選擇将他帶去了南宛王的住所。
隻是為防他心懷不軌,那些死士一早就給寒林商服了藥,至于那藥的作用也不過是為了斷他半個時辰的内力。
南宛王所在的高樓就在南樓的正南面,往上看高聳入雲,往下看亦貼近層巒峭壁,就連樓外懸挂着的符文風鈴都足足有十六枚之多。待那沙漠風沙一起,耳邊便是‘叮鈴’之聲不絕。
可惜,人命自有天定,天要你死,即便再怎麼苟活于世,也不過是徒留痛苦罷了。
這十年來,自那日一病不起後,南宛王樓外的符文風鈴就由原先的八枚,增至如今的十六之數。然而,即便是聽着這滿耳的祝福之聲,南宛王的病還是日複一日的重了下去,現如今更是隻能靠着巫醫給的藥痛苦的吊着一條命。
一路上走過長廊漫道,穿過無數曲折幽徑後,寒林商還是來到了那棟最華貴的樓前。
停下步履後,領頭的白衣死士先是再度探查了遍寒林商的内力,确認其已服藥才停在樓外揚聲道了一句,“大王,蘭姬已接到,此外,公主身邊的奴隸求見。”
“......”
白衣死士的這一聲喊後,樓内并沒有什麼動靜,可緊接着門闩就被人放下了。
待那厚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由白衣死士領入樓内的寒林商隻一擡眼,就瞧見那内室中由數個奴隸伺候着的南宛王。
形似枯骨,皮相破敗,病體沉疴這樣的形容詞堆積在一起是什麼模樣,寒林商曾在戰場上見過,可那些都是被南宛藥粉活活毒殺,最後潰爛而死的大渝将士。所以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症狀會出現在南宛王的身上,而且看樣子中毒不淺。
南宛王年輕時也曾是王都的一位勇猛戰士,可如今幾十年過去了,躺在榻上的他卻是眼窩深陷,瘦骨嶙峋,一身皮相慘白到極緻的同時更滲出多處污點,就好似一張破損的潔白宣紙,被從内而外的染上墨汁,洗不掉也擦不盡。
這一場景,不禁讓寒林商想起被關在鐵籠裡的金蒲蘭,他們二人明明身份境遇皆不相同,卻讓寒林商覺着,眼中的頹敗與死志是那般相像。
似乎隻是活着,就已經耗盡了他們此生最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