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被徹底激發後,寒林商的腦袋已是一片昏沉。那是用盡全力後不可抑制的脫力和虛弱,至于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則是他此刻的滿頭虛汗。
見到他這副慘狀,一旁的桑格沒忍住伸手将人扶住,扶完又立刻後悔,“我這雙賤手啊......”
話是這麼說,手卻是沒放。
畢竟他也看得出寒林商剛剛是由于中藥的緣故才會狂性大發,但地上那麼多條人命也是事實存在的。
“唉,隻希望之後你到了地牢,能挨得住那些酷刑哦......”
想到那些曾經進過地牢卻死在裡頭的囚犯們的慘狀,桑格不禁咬牙打了個寒顫。若換做是他,比起忍受那些可怕又慘烈的懲罰,他倒甯願選擇咬舌自盡。
這一頭,待小心翼翼的将人放穩後,桑格已經是累出了一身的汗。
雖說如今寒林商體内的毒素與瘋症,也算是因禍得福的徹底治愈了,可與之相對應的,卻是極度疲憊下的他已經連輕微挪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拼盡全力去仰着頭看前方哭泣的溫樂言,滿目的祈求與痛悔。
“樂言,對不起,你可以殺了我,但千萬别恨我......”
對于金蒲蘭的死,寒林商同樣震驚哀痛,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他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擋在自己身前,以至于被努娜的劍刺中。
然而,寒林商這般哀切的開口祈求,卻并未換來溫樂言的一次關心。
隻因此刻的她已經滿腦子隻剩下金蒲蘭死亡時的場景,那樣大片大片的紫紅映入眼簾,成了她眼中唯一的色彩。
“娘親,求求你不要死......巫醫,快去喊巫醫!”
懷抱着滿身是血的金蒲蘭,此刻的溫樂言已經是六神無主,全然亂了方寸,她滿心隻想着等巫醫趕來,這樣她的娘親就有救了。
可她卻忘了,在這之前金蒲蘭的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就算沒有努娜這一刺,她也注定活不了多久,隻是比起悲哀的等死,這樣的死法也許更幹脆些。
痛苦的倒在溫樂言懷中,金蒲蘭這會兒已經痛到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慶幸,慶幸于自己能在死之前再見女兒最後一面。
“......笙笙,你别怪寒将軍,這一劍是娘自願的,總歸娘也活不了多久,與其一日日的等死,倒不如用這條命去做些有用的事。隻是這一輩子實在是委屈你了,都是娘沒用,護不住你。”
凝望着溫樂言淚濕的面頰,金蒲蘭想擡手為她拭淚,卻也隻是動動手指,沒了力氣。
氣若遊絲地說出這一番話來,金蒲蘭沒有去怨恨努娜的那一劍,更沒有後悔事情發生時擋在寒林商身前,她唯一後悔的就是在這十年間沒有好好陪在溫樂言身邊,親眼看着她長大成人。
抽泣的落下淚珠,溫樂言不住地搖頭,“不、娘親很好,也保護了我,是笙笙沒用,忘了娘親十幾年......您别再說話了,去找巫醫,我們現在就去找巫醫。”
可惜,她不知道巫醫其實早就死了,被寒林商親手殺死的,所以這一回金蒲蘭的命,注定是誰也救不了。
似是明白自己死期已至,金蒲蘭無力的搖頭,“沒用的,也許這就是命,命中注定娘得跟在你父王後頭離開,抱歉,最後還是把你留下了......”
溫樂言:“娘親,你會好好活着的,笙笙還等着看您長命百歲呢。”
用盡力氣攥住溫樂言的手,金蒲蘭做出最後叮囑,“笙笙,别哭,娘就算死了,也會一直保佑着我的笙笙一生平安喜樂......隻是這南宛王都,終究不是你的歸宿,待日後回了京城,你去...去找純妃,她會救你,千萬記得......”
至于純妃為何會選擇救溫樂言,又與自己是什麼關系,這話金蒲蘭到底是沒來得及說。
隻是在留戀的看了一眼女兒後,她垂眸喘息間還是逐漸沒了生息。
“娘親?娘親不要死,不要丢下笙笙一個人!”
悲怆的抱住懷裡的女人,溫樂言再也抑制不住的崩潰大哭,今日本該是她的大婚之日,然而,卻成了她最後一個親人的死期。
這一刻,溫樂言隻覺得心像破了一個大洞,怎麼都填不滿。
她本以為自己的人生終于迎來曙光,可為何她的娘親、家人,還是失去了,明明她們相認了還不足一個月......
踉跄着後退幾步,努娜不敢置信的一松手,沾染了血漬的長劍剛落地,就發出‘叮當’一聲輕響。
“公主,奴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殺蘭姬夫人,奴隻是一時失手......”
這頭,努娜還在為自己的錯手殺人而連連求饒,可溫樂言卻已經是什麼都顧不上了,她紅了雙眼低聲哭泣着,任由身側溫熱的鮮血染透靛藍的婚服。
......
這一遭,金蒲蘭的死任誰都想不到,以至于等順承帝的催促信件再來時,崔明珏已是滿心疲憊,無力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