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今日那侍衛暴戾的手段給驚着了,溫樂言下午就做了一場怪夢。
更奇的是,這夢她還夢見過......
*
九月下旬,京城難得下了一場暴雨。
暴雨傾盆時,原還澄藍的天邊眨眼間就變作昏黑。
随後隻聽得頭頂雷聲轟隆,耀眼的閃電皲裂般印在天空,轉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哪怕是往日人流如織的京城,在這滾滾驚雷下也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可偏在這時,有一華貴馬車叮叮當當的從街前駛過,看那車前的裝飾與兩匹寶駒,這定是位了不得的大戶人家。
因馬車匆匆駛過,每當帷幕揚起時,還能瞧見車内男子滿面病容的憔悴模樣。
看那樣貌,竟還是個熟人。
“哎,這不是那崔員外郎嗎,昨日還聽說因寵妾滅妻被打入地牢,怎麼今日就出來了,還穿的這樣好。”
“嗐,誰讓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呢,就算真寵妾滅妻了又如何,隻要是皇子,哪怕是殺人放火,咱們陛下都能幫其免去罪責。”
“說來也是巧了,昨日寵妾滅妻被捕,今日就被發現皇子身份,啧啧、也不知是真是假......”
馬車内,聽着周遭百姓的議論紛紛,貼身侍從氣憤的欲出去辯上幾句,卻被崔明珏擡手制止了。
“殿下,您如今是天潢貴胄,他們這般嚼舌便是大逆不道。”
“罷了...咳咳,由他們去吧。”
猛咳幾聲後,等崔明珏緩過氣來,已是面色煞白。
自昨日親眼看見溫樂言屍首後,他就得了風寒,一日過去,風寒加重,更是咳嗽不止,看着與一重病之人并無區别。
入秋的天總是格外寒涼,尤其在一場暴雨傾盆後,那涼意裹挾着衣物始終揮散不去。
以至于,崔明珏就算握着暖手爐子,還是覺得渾身冷飕飕的,好似總有一股子涼風從袖間鑽入,拂過他每一寸皮膚。
車輪咕噜噜駛過京城街道,在繞過一大圈睢河後,終是入了一偏僻地界。
隻見這裡荒涼一片,唯有一角被人栽種了一片白梅,可惜還未到冬日時節,否則白梅飄雪紛紛落的景象,定是極美。
下了馬車後,崔明珏沒去瞧梅樹旁另一座墳,而是白着面跪在左邊的墳頭前,一點點燒着紙錢。
“樂言,我來了,那些害你的人我已經統統殺了為你報仇,以後再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說到這,崔明珏苦笑一聲,連手背被火星子灼傷都絲毫不知。
“說起來,比起她,我才是罪魁禍首……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結局。”
此前,崔明珏是想着寵幸妾室,冷待溫樂言。隻因唯有如此才能蒙騙住金和與死士,可他哪裡知道那袁可嫣會膽大包天到直接下毒。
以至于到現在,他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不知在墳前跪了多久,又哭了多久,溫樂言隻知道等崔明珏走時,天已經黑透了。再加上此地是墳墓,看着還真有幾分滲人。
然而,這是自己的墳,溫樂言想一想也就不怕了。
因魂魄不得離開墳墓的緣故,溫樂言這一次也隻能在這偏僻之地來回打轉,無趣的很。
好在眼前有一片未開的白梅,看着也算是一種雅趣。
自那日過後,溫樂言就時不時見着崔明珏過來,有時他是眼袋垂落滿目無神,看着疲憊的很,有時則是沾着滿袖子的血,似是殺了什麼人。
不過無論他來多少次,溫樂言都再沒見他笑過。隻是一日日的沉默着,就像是眼睜睜看着一個本該熠熠生光的靈魂,日日自我消磨,直到毀滅。
就這麼一日日過去後,秋去冬來,荒涼的地面再次被冰雪覆蓋。
等最後崔明珏踩着碎冰再來時,已是龍袍加身,萬人之上。
也是在這一次,崔明珏摸着粗糙硌手的墓碑久違的笑了。
“樂言,你看,我終是做了這大渝之主,往後也絕不會再失去你。”
這話聽的溫樂言滿臉莫名,她都已經死了,還能怎麼不失去。
然而,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崔明珏大手一揮,直接讓身後的匠人一舉掘了她的墳。
嘴裡還口口聲聲的說道,“樂言,往後我們生同衾死同穴,再也不分開了。”
聽着耳邊崔明吉壓抑的哭聲,溫樂言腦子裡卻隻有一句話。
他把我墳掘了,墳掘了,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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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住手!”
睡夢中溫樂言的一聲叫喊,吓了沁竹一跳。
“小姐,你怎麼了,可是又夢魇了。”
說起這夢魇,自從深蘭花粉不再起作用後,溫樂言已經許久都不曾夢魇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