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後院内是如何的血腥滿地,溫樂言渾然不知。
因實在困乏的厲害,在入了王府客房後,她就閉眸倚在了室内的那方軟榻上淺淺睡去,哪知這一睡再醒來,外頭已過了半個時辰。
等落日徐徐灑落,暖陽躍窗覆面。
最後喚醒溫樂言的,是鼻尖愈發濃郁的血腥氣。
這血氣不禁讓她想起了那藍白大殿上的遍地血色,亦想起了金蒲蘭臨死前悲傷不舍的眼神......
“不要,娘親!”
夢中場景熟悉又可怕,溫樂言當即被吓得倏地睜開眼。
也是在這一霎那,她面上覆着的那道暖陽便趁着此刻直直印入眼中,将那雙琥珀色眼眸映襯得尤為澄澈透亮。
瞧着就好似是陽光下一汪波光粼粼的琥珀清泉,裹挾着朦胧金邊,一眼望到底。
也是等醒來後,嗅着鼻尖濃郁刺鼻的血腥氣,溫樂言方覺這不是夢。
......
*
酉時二刻,王府後院内萬籁俱寂。
唯有寒林商劍尖鮮血還在緩緩流淌,‘滴滴答答’的,不絕如縷。
掃了眼地上侍衛的屍體,金和似第一次認識寒林商般,滿口啧啧稱奇。
“真是奇觀啊,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你寒大将軍,也能為了一己私利與敵人合作,甚至不惜損害他人性命。”
站在腳下徹底黑紅的土地上,金和雙手抱胸面帶笑意的開口嘲諷。這一刻,他渾然忘了若換做是他對付寒林商,怕是連十招都打不過。
說實話,金和到現在都無法理解寒林商本可以順勢與七王爺合作,以便進行二次造反。若實在忌憚,大不了等事成之後再将人一劍殺了便是,反正論起武力,這幾十名府兵就算是拼盡全力也敵不過他寒林商一人。
可寒林商卻偏偏選在這時候與崔荷玉合作,哪怕是以殺死王府府兵作為交換籌碼。
在金和看來,這大渝七王爺雖是出了名的虛僞摳搜,卻實在是個好拿捏的主,至少比起崔荷玉來要好相與的多。畢竟崔荷玉的狠辣手段,還真沒幾個人能夠承受。
其實與崔荷玉合作倒也沒那般禁忌,可怕隻怕到最後高位還沒登上,自己人就被她給滅的差不多了,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寒林商終歸與他不同,在他看來元甯從來不是可選項,而是必選項。
畢竟當下局勢險峻,要想瓦解對手,有時從内部攻破遠比在外頭強攻要來的有效得多。
因此,面對着金和此刻的冷嘲熱諷,寒林商沒再解釋,隻是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利落收劍。
“一己私利?别說的你好像有多光輝大義。抛棄南宛子民于水火,轉身就投入崔荷玉名下,難道你恩和珠拉這麼做就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嗎。
還是說殿下覺得自己此番是忍辱負重,并非叛國賊所為?”
被明晃晃地撕破臉皮,金和霎時臉色鐵青。
“寒林商,你想卷土重來也得看有沒有那個資本,如今的你可比我更像陰溝裡的老鼠,既露不了面又見不得人,就隻能靠着那點子武力得人賞識了。
呵呵,誰能想到曾經人人敬仰的威武将軍,如今卻淪落到連路邊的流民都不如,多可憐啊。”
寒林商挑眉,“可憐嗎,或許吧。不過說來這七王爺和崔荷玉之間,一個有錢一個有勢,确實挺難抉擇的。
哦,我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殿下了,定是早早忘了居高臨下的滋味。況且依着你如今的身份,與其說是謀士,倒不如說是公主面首。”
面首,公主豢養的美貌男寵。
身為堂堂的南宛太子,金和如何不知這一身份是何等屈辱,可即便他否認,京城上下也有的是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也許,這就是他抛棄南宛,舍棄子民,理當付出的代價。
金和扯了扯嘴皮,強撐出抹笑來。
“本殿的事與寒将軍無關吧,不過說實話,比起将軍你,我倒甯願烏樂選擇崔明珏,至少他不會像你這麼虛僞。
明明做着最殘忍利己的事,卻偏偏将忠誠大義挂在嘴邊,你說如果烏樂知道你其實是這樣的人,會如何想?”
寒林商垂眸,掩蓋目中殺意,“隻要你管好自己這張嘴,她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可哪料,等寒林商剛說完這話,二人就瞧見本該熟睡的溫樂言出現在了月亮門外。
“......”
溫樂言是循着血腥味過來的,卻不知過來後看見的卻是迎面而立的兩人,以及滿地的屍首。
再見到溫樂言時,金和滿心複雜,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妹妹。
畢竟當日是自己選擇抛下她離開,也是他将南宛的爛攤子都丢下。所以如今再見面,金和反倒沒有顔面再喚她一聲‘烏樂’,隻得沉默抿唇。
不過比起這個,望着對面寒林商難得緊張的模樣,金和突然想看看面對這一狀況,他會選擇如何應對。
然而,正當金和以為寒林商會為此拼命辯解時,他卻‘咣當’一聲丢了劍,急急跑過去将溫樂言抱了個滿懷。
“樂言,你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那邊也出事了。”
被滿地屍首吓到的溫樂言,感受着周遭的溫暖才漸漸回神,“出事?難不成他們都是刺客?”
寒林商擰眉轉身,滿臉的悲傷憤怒,“都怪我,這次要不是我,咱們也不會被盯上。
傳聞這七王爺一向心懷反心,私養府兵,我起先還不信,沒想到卻是真的。還好這次有恩和珠拉殿下提醒,不然我們怕是就被滅口在七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