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末,夕陽西下。
待雲間那抹落日餘晖灑落湖面,徐徐的暖風恰好裹挾着一絲涼意,吹拂過河岸楊柳。
也正是這一陣風吹,讓柳葉揚起一片綠幕,進而将湖面上那道餘晖攏入懷中。
如同命運一般,落日與柳葉相擁的那一刻,鮮明的橘紅凝聚于翠綠之上,與天邊的火燒雲形成了一片微醺的色彩。
精彩過後,便是沉寂。
落日殘紅來的快,去的也快,它順着風一同徐徐的來,又悠然着去,悄無聲息。
等最後鬧騰得久了,也隻剩下柳葉還在簌簌作響。
被風這麼折騰來折騰去,沒一會兒,就有幾根不結實的柳葉,脫離枝條翩然下落。
然而不巧的是,那抹翠綠終是沒能落入一旁清澈的湖水中,而是晃晃悠悠地粘在泥濘的河岸邊。
最後,被一腳布鞋狠狠踩進了泥裡。
...
...
從崔府逃出來後,一恩已記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遠,逃了多久。
他隻知道因為奔跑時接連不斷的劇烈呼吸,喉間已是火辣辣的疼,四肢更是酸軟疲憊到極緻。
此刻,相信隻要他稍稍一懈怠,或是停下腳步,就再也起不來了。
可即便如此,一恩前進的步伐依舊沒有片刻停歇。隻因為他很清楚,這次如果被抓住,崔明珏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匆匆跑過這河岸楊柳,腳下泥濘的土地很快将一恩的布鞋染的潮濕髒污。對此,他分外不在意,隻自顧自地往前奔跑。
可很快,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因為在下一個拐角,他撞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寒林商。
“你、你怎麼會在這?!”
望着眼前的烏發男人,一恩尤記得當初他是如何在戰場上将其他人挨個殺死的,為的還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兵。
“我為什麼會來這?你過會兒就知道了。”
沒有給一恩再次開口的機會,寒林商不再廢話,上前拽着他的衣領,就直接将人帶走了。
寒林商的速度很快,雖多少耽誤了點時間,可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短短幾息的工夫。
于是,等身後緊跟的幾名帶刀侍衛過來後一看,河岸旁已沒了一恩的蹤影。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在他們眼前憑空消失了,連腳印都沒留下。
瞧了眼腳下的地面,其中一位帶刀侍衛出聲。
“腳印是從拐角開始就徹底斷了,難不成他使輕功逃了?”
另一人搖頭,“不可能,他若真有那能耐,也不至于被我們緊追了這麼久。一定有幫手,且武功不低。”
問詢的那人眼露急切,“武功不低,那豈不是說追不上了。眼下人也已經逃了,我們回去要如何向主子交差?”
崔明珏一向嚴苛治下,他們此前已經失敗過一次,這回是第二次。就算回去後主子願意輕饒他們,怕是也免不了一頓重罰。
另一人聽後,也明白事态緊急,當即開始凝神檢查起這河岸拐角。
好在,最後還真讓他在附近的泥地上找到了一片玉白花瓣。
“這是?”
“白雪塔,又名玉樓春,是一種名貴牡丹,花開時瑩白似雪,花形亦層疊高起如玉樓。看來這花瓣是來自長甯宮,倒是麻煩了……”
按理說,這白雪塔雖名貴卻也不算太稀有,京城中大多高官富戶都可種植。
可自從幾年前元甯公主偏愛牡丹的話一出,整個京城内除了皇宮外,就再無官員敢私下種植牡丹,就算種也不過是些芍藥、薔薇之類的,隻求個形似。
再加上順承帝實在偏疼公主,隻要是名貴牡丹都往崔荷玉的長甯宮送。
久而久之,這長甯宮就成了貨真價實的牡丹宮。其間什麼白雪塔、豆綠姚黃、趙粉二喬,在其他宮裡瞧不見一株,可在長甯宮中反倒随處可見。
也因為這,帶刀侍衛才能夠僅憑着一片花瓣,就分辨出一恩身邊的幫手,定是與崔荷玉有關。
再聯想到這位對高位毫不掩飾的野心,他們不得不猜測,這次的事是否是崔荷玉故意為之。
“既然與長甯宮有關,那這事就不能瞞着了,速速回去禀告殿下。”
“是。”
考慮到此事處于預料之外,幾人一聲應下後,便運起輕功往崔府趕去。
卻不知,在他們帶着花瓣離去後,早早消失的寒林商,卻是右手拎着一恩,站在了屋脊上。
“俗話說‘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接下來就好好瞧瞧這崔荷玉與崔明珏,是如何為了帝位拼的你死我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