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還沒進入面館時,何瑾在路口轉角處止住腳步。
那家面館是玻璃門,老闆有可愛的女兒,門上有她放學在一家便利店買回來貼上的卡用貼紙。一小塊一小塊的,遠距離看像是糊上去的不會閃爍的星星。
餘戈面朝路面坐着,等待的時間裡在角落的雙人桌前無聊地刷手機,一碗又一碗面上桌。餘戈盯着碗,眨着眼睛,看上去在糾結什麼事情。何瑾猜她在猶豫要不要給自己發消息說面已經好了,提醒他早點來吃面。
雖然猜到會是那樣,但何瑾無動于衷地站在原地,既沒有掏手機也沒有用系統發送消息。
因為在馬路對面的石墩上,有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坐在那裡低頭玩手機。
每天這裡的路邊都有很多行人,上學的中學生,賣小青蛙的玩偶,擺攤的中間人,推着嬰兒車的媽媽,着急忙慌趕路的打工人,甚至還有現代社會常見的街頭直播……何瑾從沒有在意過那些人。
唯一有點不一樣的是那個棕色鴨舌帽,他的視線曾經落在面館裡。
盡管那隻不到兩秒,盡管可能也有别的人會朝面館投去視線——面館做的面确實美味,NPC喜歡吃想要吃完全是他們的自由——是那人的眼神很明顯。
像是在明晃晃告訴觀察的人,我不是NPC,我是人。
何瑾在原地停留不到十分鐘,決定先去吃下那碗快要坨了的面,因為經過昨夜的疲勞和早晨的清理,肚子是真的餓了。
何瑾走進面館,餘戈打量他的視線毫不掩飾,如果硬要比喻的話……不比喻了,他是搞錢的,不是搞文學藝術的。
雖然餘戈看上去沒有完全吸收昨晚那句話的樣子,但也比剛開始一起吃飯那會自然許多,很好,隊長以後看到這樣的隊員,一定會想到自己這次任務的功勞苦勞吧。
……分量很重的凝視,真的很難忽略。何瑾不用回頭,也能确定那位戴帽子的人在盯着自己的方向。
而自己對面的隊友,這個謹慎的後輩,正在認真地解決今天的早飯,并且在何瑾沒有擡頭的時候,用抽紙别在白色衣服的衣領處,防止面湯濺上去。
他很想提醒餘戈一句,臉不低到碗裡是無法避免湯水亂飛的,畢竟她吃得并不斯文。
何瑾的眼神掃過某處,餘戈嘶了一聲,發現湯汁還是弄到衣服上了。
好吧,他太苛刻,新人本應該享受這段受人照拂保護的時期。
17小隊的人基本都遭受過的摧殘,剛入隊的時候沈茫就将以後任務會遇到的常見情況編輯成文檔發送到每個人手裡。每個人來的時間不一樣,但所有人經過的流程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學習,訓練,反思,檢讨,學習,訓練……即便現在,也會偶爾組織這種小任務,把人關進無法使用數值技能等一切從系統獲得的外物的空間,用不同方案培養人所有潛力。
加上長期背負數值,尤其是大額數值,會随着時間流逝一點點強化人本身,所以現在這種感知能力對何瑾來說不算特别難的事情。
直到那種注視消失。
過了一秒鐘,何瑾回過頭,鴨舌帽不見了。
餘戈啊了一聲:“我靠,對不起,湯甩你身上了。”
何瑾轉過臉來,說:“甩得很有技術。”
餘戈繃不住了。
看着餘戈關上酒店房間的門,何瑾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像上次一樣向外面望去。
為什麼能這麼快就定位到這片區域?
不像是副本會告知的事情,隻是巧合?那未免也太走運,他跟餘戈騎共享單車騎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盟友。不過那确實是個低效的辦法,所以,是通過網絡監控這種遍布城市角落的東西嗎?
何瑾的思維有些發散,他不擅長分辨對面的人是盟友還是敵人,那是言戮擅長的事情。比起言戮,這種能力在他這裡會弱一些。鴨舌帽也并沒有露出别的馬腳,這個問題的出現會持續影響他下午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