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劫的既然是三大家族長之一,代戰自然不會任由兩個新兵橫沖直撞,行動開始前霍秋兒與張春妮便分别潛入指揮所兩側,在薛玉琨和黎永紅的分控下切斷了所内的警報通傳與指揮系統。
霍秋兒向來号稱北域的長城,代戰則是最鋒利的長矛,今夜尖刀便傾巢而出,在撤離南麓前幹一票大的。
此時霍秋兒與宋喜想必已然得手,前來接應,代戰更是親自犯險,潛入指揮所的護衛中,與裴、紀二人聯手敲暈了尚來不及連接明光铠的紀文昭,趁着夜色趕回北域。
還身着睡衣的紀文昭坐進軍事法庭裡,仍撐着一副好面子。
他看向上座的兩位将軍與老元帥道:“北域不是最重人道,做出這等開戰前蠅營狗苟的勾當來,紀某真是想不到。”
兩位将軍便是肖烨與姜嘯天,至于傳聞中的老元帥,裴張還是第一次見。
元帥年過七旬,看來已是風燭殘年,很難從面容上看出盛年的意氣風發。
老元帥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道:“紀家主稍安勿躁,請你過來,主要是為着一樁私事。昔日蘭刀夫人與我北域親善,卻在邊界會談之時一夕殒命,随後狼族也轉而結交獅族,與北域交惡。北域背了這頂殘害友軍的帽子這麼多年,還望紀家主給個明白。”
紀文昭冷哼一聲道:“沒錯,紀蘭刀的死與我有關。但我隻是看不慣狼族最有天賦的統領,白白毀在一個低微的閹獸手上!”
他轉而激憤地看向紀凡潇,眼裡的刀子像要活剝他的皮:“紀蘭刀就是在你們手上中的毒!我給的藥能轉移毒性,保她性命。是她愚蠢,非要留住這個閹獸的雜種,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裴張湊近些,捏住了紀凡潇的手腕。後者一聲不吭地聽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堂下的黎永紅情有不忍道:“你們亞種真是狠地下心,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連自家人也毫不顧忌。”
紀文昭冷笑道:“狠心?你以為這是和誰學來的呢?”
他狠厲地環顧在場各位,毫不詫異地看到滿堂充斥着激憤的神情,似是享受這種打破他人認知的優越感般大笑道:“要論狠心,誰比得過人呐?恐怕你們這群所謂的精英,還不知道吧?亞種原本就是人類親自創造的産物!”
“把他拖下去!”堂中為首的姜嘯天中将厲聲指道,代戰卻道:“讓他說!”
姜嘯天憤怒地看向代戰,卻見到肖烨擺了擺手,隻得作罷。
一片嘩然中,紀文昭道:“你們大名鼎鼎的尖刀副隊,是怎麼叛變的?”
堂下有惶恐地看向将領的小兵,卻在看見緘默的上級的表情時目光黯淡了下去。
紀文昭言之鑿鑿:“明光铠能夠做到意識離體操控機甲,是怎麼發明的?大腦受到重擊,怎麼可能對本體沒有損傷?人類最寶貴自己的腦子,怎麼舍得拿自己的意志做實驗。呵,明光铠不死神話之下堆起的累累白骨,都是拿咱們亞種的老祖宗來測量的!你們這群閹獸可真是吃幹抹淨亞種的屍身還要嗦骨頭渣呐!”
堂下議論紛紛,紀文昭還要多言,卻被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響驚得失神。他不顧身上的桎梏,便奔向窗外想要驗證那個恐怖的猜想。
下一秒,北域各執勤分部的通報争先恐後地湧入了作戰值班室的收報端,一片眼花缭亂中,目力過人的尖刀衆人都看見了其中的關鍵訊息。
“急報!由南麓投擲的多枚彈藥已于xx地上空爆炸,内含成分不明的熒光粉末,暫無人員傷亡。”
“急報!xx地大規模爆發逆元石化現象,人類轉變為各種形态的亞種後失去基本行為能力,無自我認知,智商極低,社會關系不可辨認,半數以上無差别攻擊周圍活體,且攻擊性較強,請指示!”
是顯形彈,南麓向整個北域投放了足以籠罩整個星球的顯形彈粉末。
裴張看着顯示屏上迅速更新劃過的消息條,裡面逆元石化與傷亡的人數都在随着每分每秒而激增。
他想過北域的亞種不少,但沒想過會有這麼多。
結合紀文昭剛才所說的,如果亞種原本就是人類為了意識脫離□□而獨立存在的實驗品,那他們究竟是在為何而戰?
當所守護的竟變成了拔刀相向的,他們該對抗的是誰?
一聲壓抑的低吼從紀文昭身後發出,顯出獅身原形的張春妮在衆人驚懼的眼神中舉手示意,代戰點頭打了一個手勢,霍秋兒與黎永紅為她披上軍大衣,匆匆從後門出去了。
紀文昭抖了抖身子,明白一切已然發生。
他下意識地看向審判席上端坐的元帥也變了臉色,于是又強撐着獰笑道:“怎麼,這時候知道着急了?”臉上卻帶着掩飾不住的驚恐。
代戰道:“紀家主還是為自己多打算吧,在這個時候起事,獅族看來也沒多在意您這個盟友。”
紀文昭顯然也明白來自南麓的背叛,這一超前的舉動意味着什麼。
如果說顯形彈尚未發射,雙方的糾葛還隻是一起可以協商的糾紛。
而在顯形彈這般大規模的挑釁後,雙方開戰的态勢便必不可免了。
在尖聲的咒罵聲中,紀文昭被警衛押下了場,先行關押。
此刻的當務之急,則由代戰帶領尖刀的各分隊前往顯形彈濃度最高的帝京進行鎮守,避免突如其來被擾亂生活節奏的亞種傷人、或做出其他過激的行為。
迷彩車中的衆人,說是出任務中心情最為複雜的一次也不為過。
一路上宋喜都低着頭,也許是難以接受自己的任務對象是從未有過任何過錯的平民,又或許是因為明光铠的真相。
代戰雷厲風行地安排完了所有跟進與協同工作,掃視了士氣低迷的衆人一眼,看着一分隊在他淩厲的眼刀下挺直了脊梁。
代戰的眼神卻好似直逼髒腑般,不肯罷休。
宋喜嗫嚅了片刻,還是紀凡潇搶先問道:“隊長——”
代戰卻不給他機會:“質疑尖刀?”
紀凡潇噎住了,随即利落地接上道:“不。”
他的幹脆不僅讓裴張和宋喜等人為之一驚,連代戰注視他的眼光也平和了下來。
紀凡潇道:“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就合該死在民衆前頭,這是隊長你說的。”
代戰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眼底仿佛透過了許多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