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迦勒正在與蓋爾在某個房間裡,進行昆特牌教學的同時。
豪宅術創造的臨時空間内部,半透明的魔法仆從們,正陸續将豐盛的菜肴端上某間奢華宴會廳的餐桌。
高高的穹頂上繪有華美的壁畫、透明水晶制作的吊燈從穹頂中央垂下,吊燈的下方是鋪有暗紋桌布、擺放有純銀餐具、點綴有鮮花花束的長長餐桌。
餐桌的主人位空着,伊茲雙腿交疊着,坐在主位的右側,姿态放松且沒啥儀态地半倚靠在柔軟的座椅靠墊裡,他沒有去觸碰餐桌上那精緻的雕花餐具,就近從路過半透明仆從端着的餐盤裡,拿起一塊點綴有草莓的奶油小蛋糕,直接塞進嘴裡囫囵咽下。
些許奶油沾在高階吸血鬼唇邊有些雜亂沒有仔細打理的胡須上,但伊茲依舊沒有在意自己放浪不羁的形象,自顧自地大快朵頤着魔法仆從端到面前的精緻食物。
而坐在餐桌另一端的阿斯代倫,則顯得儀态端莊,或者說拘謹了許多。他挺直腰背地坐在座椅上,穿着早前就有的那一身,鑲有珍珠與精美刺繡的貴族服飾,胸前還系着白色的餐巾,防止飛濺的食物汁水污染了胸前衣物。
阿斯代倫單手端着紅酒杯,以絲毫沒有出錯的儀态,小口飲用着杯中醇厚的酒液,魔法仆從在他身前的餐盤上擺放上精緻的食物,盡管衍體不能食用正常食物,但他還是放下了餐前酒,拿起了手邊那套花哨餐具裡正确的那一把餐刀,使用正确的方式切割食物,接着把餐刀放下,搖響鈴铛示意魔法仆從可以端走食物了。
主位的左右兩側,在同一時間體現着截然不同的兩種進餐方式,在還算安靜的餐廳内,氛圍透着些許壓抑。
剖去高階吸血鬼與衍體的種族差異與外在影響,伊茲與阿斯代倫,一個是市井底層的小偷、混混,一個是貴族家庭出生的城市審判官。
即便前者此刻也身着黑色且得體的正裝禮服,但他的本色就是有些粗野的海盜,在這華麗的殿堂裡,伊茲的用餐禮儀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但高階吸血鬼絲毫沒有露怯,因為他不在乎這些繁文缛節,進餐失态并不影響一位吸血鬼親王在夜行者族群裡的權威,亦無法折損一位高階吸血鬼已經擁有的個體實力。
相對比後者,盡管阿斯代倫的貴族禮儀沒有絲毫出錯,也表現得遊刃有餘的樣子,但他依舊是拘謹的、不自在的、與周圍環境最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他的确是一位貴族家庭出身的高精靈,能在僅有39歲的未成年年紀,就當上博德之門的審判官,他曾經前途無量、意氣風發,但這都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阿斯代倫越是努力維持着自己身為高精靈貴族的體面,越是在膽怯于面對自己過去兩百年間的不堪與肮髒。就像是此時此刻他身着的華服一樣,金線與珍珠刺繡其外,層層疊疊的補丁敗絮其中,越是修補,越是破敗。
吸血衍體早早地喝完了酒杯裡的紅酒,普通的紅酒對他如同清水,隻有濃稠的鮮血可以緩解他本能的嗜血饑渴。但今天中午,他已經喝過鮮血牧師特殊調配的血酒了,嗜血欲望暫時遠離他,也為他帶來了理智思考的時間。
阿斯代倫沉默地看着伊茲享受正常的美食,高階吸血鬼沒有食量的困擾,想要享受多少,就能一直享受,直到滿桌的佳肴消失了一半,伊茲才停下了進餐的動作,從魔法仆從的手裡接過幹淨的濕手帕,清理擦拭自己的嘴唇與雙手。
伊茲将手帕還給魔法仆從,接着單手撐着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他打量着對面正襟危坐的阿斯代倫,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你渴望力量,因為你已經品嘗過沒有力量的苦果。”
“你并不相信神,因為衆神沒有在過去的200年間拯救過你。”
“但你把迦勒當成是神來崇拜,那個傻子總是這樣,不論見到再肮髒和邋遢的對象,他總是會幫一把。”說着伊茲垂下了眼,他這句話不僅僅是在說阿斯代倫,似乎也是在隐喻六十年前的自己,所以他沒有擡眼看阿斯代倫臉上的表情變幻,自顧自地繼續評價:
“當你跌至谷底的時候,你很難相信會有人不計回報地幫自己一把,你很不安,懷疑他另有所圖,而自身又确實一文不值。”
“偏偏他也不是一個完美的聖人,他的缺點非常明顯,而你擁有針對這缺點的本錢——你的身體。”
“你分不清這是感激還是愛情,但你的本能不想離開他,凡人都是趨利而避害的,這使得你混淆了對自己的判斷。”
“你追求力量,因為力量、權力能帶來安全感,你覺得擁有力量後,自己就能更加不受幹擾地判定你自己對他的感情……
你信任他,但不信任你自己,因為你知道自己堕落成了邪惡且卑劣的吸血衍體,再也不是一個精靈了。
你為了活下去在這兩百年間,早就把尊嚴和善良扔地一幹二淨,但你偏偏還留有一點點精靈的高傲矜持,想要追求真誠的愛情,而不是單純的rou體關系。”
“但他就是喜歡rou體關系的大渣男,他開放的愛情觀讓你怯步。你很自卑,不敢像那位法師一樣,提出想要二人世界,或者直白地抨擊他的濫情。”
“你不想當他的奴隸,但他四處開屏勾引人的做派和偶爾強勢的态度讓你惶恐,所以你總是想要試探他對你的真心,本質上是因為你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害怕再次淪為玩物。”
伊茲一口氣說完了,這段時間他對阿斯代倫的觀察和分析,并自認為應當算得上客觀。
他對吸血衍體沒有太多的敵意,早在六十年前他就意識到迦勒的花心是沒救的惡習,如果忘不掉這大混蛋,那就隻能自我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