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客們不約而同鼓起掌,其中有人嚷嚷加錢,讓西衍先生再講幾個無名客的故事。
西衍先生喝了口茶,不緊不慢說:“諸位若聽過叱詫風雲的雲上五骁的故事,便知道,五骁中有一位無名客。”
“……白珩。”晏冥一愣,輕輕念出這個名字。
雲上五骁除了景元,和他走得最近的當屬丹楓,但其實依照他的性格,應該和白珩最熟。
白珩愛笑、愛說、愛滿地亂跑,而他從小對崩鐵世界奇形怪狀的星球非常感興趣,連星槎離港飛天都要羨慕地看半天,沒道理對五骁中唯一的無名客無動于衷。
可事實就是他對白珩避之不及——那是一種無比複雜糟糕的情緒,又恨,又委屈,又愧疚,又……嫉妒。
現在想來,所謂的嫉妒,其實是一種向往。
蛀蟲爬上記憶中人的笑靥,他揉揉臉,老成地歎了口氣。
血污在衣服上蔓延開,卻沾不到他皮膚一絲一毫,西衍先生又開始講雲上五骁的故事。
平心而論西衍先生的故事量大管飽,經濟實惠,絕對的平價優選。隻可惜,該說不說,不愧是遊辭看上的人,講的故事與現實嚴重脫軌。
比如說十卄卅卌最愛聽的景元将軍沖進隐藏在羅浮的藥王秘傳據點,一陣刀将其砍成兩半。
這故事若發生在景元獲得成年資格之前,還有幾分可信。
小景元比大景元可愛多了,會喊着夢想啊友誼啊沖上去,留晏吻在門口望風,墨遲則被迫跟上,瑟瑟發抖拿玉兆向景元的母親雲和打小報告。
其實他多慮了,景元再怎麼莽,也是在很大把握能制服對方的基礎上,不會随随便便僅憑一腔熱血,沖上去當英雄。
晏冥根本不擔心,隻需要在一旁鼓掌。
對比現在的景元,晏冥遺憾地想,總之有得有失。
最近一段,他的消息欄風平浪靜,甚至雲以居的消息轟炸都不見了。
因為司裡很忙。
——
一向沉寂無聲的十王司仿佛忽然睜開了眼,燈火皆醒,幢幢人影往來如織,塵封了許久的檔案卷宗悉被翻檢,哪怕是冥差巡視時留下的吐槽都要被主簿字字審閱。
明敞的問字部,寒鴉坐在屏風之後,閉眼小歇。
雲以居抱着一堆卷軸踢開問字部辦公室的門,判官服的衣袖翻飛,驚飛了片片白紙。
他快步走向寒鴉,将卷軸放在桌子上:“真不叫上上簽回來?”
寒鴉睜開眼睛:“十王親自下的令,你說呢?而且他回不回來沒差,工作反正做不完。”
她将卷軸鋪開在桌子上,眯眼閱讀上面的内容,目光逐漸冷然。
問字部的判官大抵神情舉止都有那麼一點相似之處,這一瞬間令雲以居感到一種熟悉的陌生感,他忽然想起來寒鴉在羅浮十王司工作的時間要比上上簽長。
所以上上簽離開前并沒有将權限交付于他,而是給了寒鴉。
寒鴉輕輕皺了下眉:“武弁那裡如何?”
“啊,挺好的吧,小十是上上簽安排的,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雲以居心中好奇,但沒有不知分寸去看卷軸的内容。
對上雲以居探究的眼神,寒鴉的語氣仍是公事公辦的冷淡:“上上簽來到司裡後處置了不少判官和冥差,亦有與你私交甚笃者。那些曾在黃泉路上并肩送魂的身影,如今皆化作簿冊上褪色的名字,你毫無芥蒂,仍全心全意信任他,也是稀奇。”
雲以居忙擺手:“話不能亂說,上上簽怎能與與那些豐饒民相提并論?”
問題不在此,上上簽私自處理了很多同僚,司裡對他的質疑長久存在,隻是沒人敢提出罷了
雲以居如此沒心沒肺,縱觀整個十王司也僅他一個,她暗忖上上簽專挑心思直白的人提拔,分明是圖個好拿捏,不禁由事而生出幾分感慨。
她面無表情将卷軸豎起,遮住雲以居幼稚無用地探頭探腦:“心防疏漏至此,如何擔得判官之責?”
“我認為你該學着自己處理一些事了”,寒鴉本想提醒他兩句,可見他完全不上心,頓時歇了心思。
她合起卷軸,下了逐客令,“滾。”
她也該和姐姐去接待無名客和曜青來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