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夜,一行人就停下腳程,在武陵驿過夜。
晞婵沐浴後,卻并未就寝,而是重系裙帶,端坐堂中。不消多時,婉娘端來一碗安神的炖湯,放于桌上,疑惑問道:“女郎怎又出來了?”
“婉娘,你拿出去吧,我不想喝。”
婉娘卻笑道:“女郎不知,這是君侯特意命人炖的。”
聽此,晞婵眉眼間有了兩分松動,但隻是詫異。
她還是搖了搖頭:“我當真沒有食欲。”
見強求不得,婉娘輕歎一聲,重新端上那炖湯,不忍地瞧了兩眼似有心事的晞婵,轉身緩步離去,将門關掩。
在廊裡踱步的李覃瞥見,皺眉不解,待婉娘走過,喊過一問,才知她一口未喝。
李覃何時被人這般拂過面子?再則他想,鬧氣一日兩日就算了,這都過去多少時日了?如何也該消氣了吧!
他放下身段,主動向她示好,她亦無病康健,卻拒絕的這般徹底。
即便他再憐香惜玉,骨子裡也是有不容他人忤逆的傲氣,臉色登時就冷了下來,難看至極。
又或是想起那幾日的日夜兼程,奔波尋找,都讓他橫眉郁悶。
他率軍不分晝夜地趕回魏興,卻聽仆婦道她去襄陽探親,尚未回來。
連燒香敬佛的一衆人都早早回來了,她竟數日不歸。他本就不是耐等的性子,當即領了人馬,連夜往襄陽趕,遇虎殺虎,見狼殺狼,硬是憑借自己對荊州地形的熟悉,快馬加鞭趕到了襄陽。
打聽到蘇賢雲家在何處,就托街上一老媪前去問詢。
卻又一次吃了閉門羹。
她昨日已經啟程回魏興了。
他繼續往反方向追。
終于在上庸追上了人。
但一開始他并不知道馬車裡的人是她。隻以為是哪家小娘子出行遇寇賊,就稍作停留,讓部下前去搭救。
他手下的兵,下手都是極狠的,血濺車身,激起窗牖薄簾,也在這時,他恰好去看偷襲馬車的賊寇,無意瞥見簾後她的身影。
即便隻有短短一瞬,但他确信無疑。
那就是她。
遂下馬踹開偷襲那人,掀開車簾,安撫她心。
李覃愠怒,轉身欲走。婉娘心中惆怅,并未發覺眼前他的冷臉,見他要走,忙喊住,勸和道:“君侯可千萬不要怪罪我家女郎,隻是近來女郎頻頻受驚,實在是食不下咽,并非有意辜負君侯美意。”
他身形頓住,但還是一言不發。
婉娘歎了口氣,自顧自地道:“若能勸,老妪也就勸了,但女郎所遇,非常人能感同身受。”她話音停了停,“君侯走後,郎主和夫人也上山禮佛,那陸公子打定府中無人,喝的酩酊大醉,竟夜闖女郎房中!欲圖不軌,所言污穢不堪,府中無人敢管,老妪在門外苦苦懇求,不見門開。若非女郎機警,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女郎心中郁結,久久不散,哪怕在老夫人身邊待了幾日,也終日郁郁寡歡,眼看着日漸消瘦,老妪又怎忍心逼迫?”
李覃聞此,怒火中燒。但并未表現,隻僵着一張俊臉,奪過婉娘手中炖湯,大步流星地走去晞婵的住處了。
婉娘行禮相送,瞧了幾眼,默默退去。
......
晞婵側卧在塌,忽聞房門被人敲響。
她先是神情驚恐,轉而恢複如常,有氣無力道:“是婉娘吧?直接進來就好。”
卻見來人并非婉娘,而是李覃。站在她塌前,單手端着那碗炖湯,面無表情地垂眸睨視,滿身肅殺,偶有一絲更像是錯覺的柔情。
他輕放下湯碗,徑自搬來矮凳,張腿端坐在她面前,掌心握膝,雄武高壯。
李覃靜靜凝視着榻上女郎。纖腰上繞,斜倚支額。玉手蔥白腕如霜,微觸冰肌露雨膏,綿綿攻人心。
雙腿稍曲并攏在榻,腰臀無骨仿若半臂可環,花心蜜濃軟可驚春,眸若流光似有萬種風景,此情不與外人知。
一滴香淚,兩處推磨。
他不語。她便道:“君侯怎麼親自來了?”
“來替你做主。”
李覃走近,低頭視塌上美人,忽而彎身,用可提動千斤劍的大手,不算溫柔地拭去晞婵眼角那滴搖搖欲墜的心頭淚,淡看一眼,揉碎在指腹。
晞婵垂眸良久,狀若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