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覃偏過頭,正視向已經把脖子縮起來的段灼,瞪了他一眼,懶得理會那廂裴度的無聲低笑,一個人拿起那串糖葫蘆,默默吃了起來。
罷了。
吃完就不跟她計較了。
回到荊州後,馬車剛停,晞婵還未起身,便聽外面有一道少年氣的嗓音歡快喊着。
“堂哥堂哥!”
李覃先下了馬車,沖那名蹦跳到他面前的半大少年揚唇一笑,少年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卻見李覃并未進府,而是伸出手,迎向車簾。
車簾被一隻纖細玉手輕輕掀開。
裡面竟有一女子翩然走出。
李烨容睜大眼睛,嘴巴吃驚地忘記閉上,愣愣地望着那名被自家堂哥扶下馬車的女郎,一不小心把心聲喊了出來:“神女姐姐!”
跟在少年身後的仆婦登時低低發笑。
饒是晞婵本人,也不由被少年的純粹惹笑出來:“這位是?”
少年長的白白淨淨的,面容同李覃似有幾分相像,俊逸出塵,那雙眼睛清澈的仿若一汪清泉,十二三的年紀。
方才聽他喊“堂哥”,應是李家近親。
李覃審了兩眼害羞忙把自己嘴巴捂住的少年,也不好說他什麼,眉宇間閃過一絲無奈,道:“我堂弟,來府上住幾日,我空閑時候不多,有他在,也能陪你解解悶。”
晞婵點了點頭,便見那少年開朗地沖她笑了笑,大大方方道:“神女姐姐好,早前在信中聽堂哥提過你,我姓李名烨容,可以的話,你叫我烨容就好!”
“我不是告訴過你她的名姓?”李覃稍有不滿,莫名的在這一件小事上同一個小孩子計較起來,“叫神女姐姐,成什麼樣子。”
李烨容把嘴一撇,躲去晞婵身後,扮了個鬼臉,耍賴道:“不嘛不嘛,我就要叫神女姐姐,因為第一眼見到晞婵姐姐,我就覺得太太太美了,所以是一定要這樣叫的,我喜歡神女姐姐,堂兄,以後你可以兇我,但一定不能兇神女姐姐!”
晞婵再怎麼冷靜,也還是忍俊不禁地面上帶笑。
和這樣活潑可愛的小孩兒相處,哪還有什麼烏雲?
李覃也是氣笑了,道:“讓你抄一百遍治世之書也願意?”
每次這小子惹了禍,不是罰抄就是練武。
叔父家風嚴厲,次次他惹不起時就往魏興跑,在這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待叔父氣消了再回去。
對這個堂弟,他倒是真心疼愛的,因此兵法道理,為人處世等一類的教導,他也盡心盡力,一有機會便抽空檢查。不過說來,這小孩兒總覺得他太過嚴格,因此平日躲都不及,這回還是好不容易給他糊弄過來的。
一聽這個,李烨容汗毛直立,忙道:“堂兄你要說話算話!咱倆說好的,這次來你不會嚴苛查閱我的功課,還會陪我玩!段阿叔可以作證!”
然他瞄了一圈,都不見段灼的身影,不由發出疑惑:“咦?段阿叔沒回來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笑嗔。
“你段阿叔想是出征去了吧?你這孩子,怎麼說都不肯等我們一起,非要提前來這兒候着你堂哥。”
陸夫人領着一衆仆從,打府前台階上款款走下。
晞婵這會兒待她再沒有敬重的道理,于是隻看了一眼,安靜站在旁,并未開口。但目光掃過她們一行人的時候,忽然注意到陸夫人身後還跟着一人。
是一個面容嬌俏的女郎,形色溫婉,唇角微微笑着,瞧着有秋菊之姿。
令人心生甯和。
她擡起眼,先是眸中含羞地望了一眼高大的李覃,而後再看向他身旁的晞婵,唇角笑容反而更盛,猶如沒有尖刺的花蕊:“君侯。晞婵姑娘。”
晞婵面色一滞。
在豫州茶樓,裴二哥說的話,還有李覃段灼二人緊接着的異樣,都在她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
想來,這名女郎應是陸夫人特意說與李覃磨合的。
李覃淡淡應了聲,并未将目光有過多停留于她,而是立即轉向沉默的晞婵,見她不似先前和李烨容相處時的那般自在,薄唇抿了幾許,終究還是沒忍住心底的異樣。
趁衆人都拾階回府。
他探出一隻手,悄摸按在那柔荑上,握了握。
有力且節奏明顯,似有安撫之意。
然下一瞬。
他的手背忽地一痛,闊大府門前響起清脆的“啪”聲。
陸夫人幾個吓了一大跳,忙回頭看,疑惑問是什麼聲。
李覃把右手背在身後,臉色鐵青地睨了眼若無其事的晞婵,想發作,但因為方才被小姑娘那一瞪,瞪的心虛幾分,此時也隻好忍氣吞聲。
“沒什麼,有隻小貓野了點兒。”
晞婵瞥他一眼,沒說話,轉頭去跟李烨容說笑,兩人仿佛聊的很是投趣,竟一個也沒留意剛挨了一打的男人,愉快步入庭院了。
突然被落在後面的李覃:“......”
好在那小孩兒記得他堂兄,半路跑了回來。
但李覃瞧了眼站在前面回頭看的晞婵,忙沖眼前的李烨容擰了擰眉,壓低聲音,語氣不善道:“你跑回來作甚?去陪你晞婵姐姐。”
“打小你就喜歡粘我,現在年歲也不小了,不知道要......”
“堂兄,”李烨容忽地出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俊逸的臉上寫滿疑惑,眼神清澈地問,“你在說什麼呀?我不過是回來問林伯讨要幾支荷花,用來給神女姐姐畫像的,哄神女姐姐開心。我應該,沒粘着你吧?”
說着說着,他還懷疑起自己來了,摸了摸腦袋。
李覃臉刷的黑了。
跟在後面的林伯是李府的大管事,一聽便想應下,但瞥見前面那位散發冷氣的架勢,也就識趣地沒有立即開口。
空氣安靜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