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明白了。
為何她家女郎這般好,卻總是得不到好?
先前有徐公子,散了,現在有君侯在意,卻到頭來一場空,終被辜負!
越想她心裡越不好受,到了晞婵近前,已經很難開口了:“說是君侯什麼時候歸來,便什麼時候立即拜堂成親。陸夫人當真已經在吩咐安插了。”
晞婵閉了閉眼,身形不自覺地倒了倒,婉娘不忍再多說什麼,隻急着走來扶了,欲言又止地瞧着面色蒼白的少女。
半晌,晞婵自去榻上坐了,支額側倚在案上,眼中閃動着婉娘看不懂的神色。像沉着,像處變不驚,卻也像被迫抽離愛恨嗔癡,隻餘深思。
她忽道:“婉娘,你喊上那幾位西廂房的老媪,将東西收拾妥當,備好車馬,明日我們便回豫州。”
婉娘大驚,不解道:“女郎怎麼偏在這時回去?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待君侯回來說清就是,咱們現在走,不是正中了陸夫人她們的意?”
晞婵眸色一暗,若這是前世,她自是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本就經曆過那些事,遇見過徐昴,而今李覃如此,無論如何,她也要先做準備。
若有心,他自會去尋她,但要是他沒這個意,待在荊州,豈不是任人宰割?
“我時常謹記阿母教我的一句話,路要靠自己走才安心,”她笑看着婉娘,溫吞道,“事已演變至此,十有八九是我與李覃之間出了大問題,明顯他意已決,你我二人此時不走,待他回來,與林纖成婚,陸卓皓那邊你覺得他如何解決?”
她來此,本為破前世死局,也不乏有對李覃的幾分真情,隻涉及信任,目今為止,她還做不到完全信任他。
什麼事都等着李覃回來解決,她不服。晞婵承認,她心中确有賭氣的成分在。
要是李覃在她眼前,哪怕冒着被他收拾一頓的風險,她也要給他一個耳光!
婉娘還是遲疑,實在是女郎與君侯前日還感情甚笃,發展至今,未免太過可惜。
她焦急地轉了轉,拿不準主意,便道:“那陸家那邊?”
晞婵思道:“而今豫州兵馬已足,且父兄向來治軍嚴明,災荒也過了有些時候,想必民情實力已有所恢複,我若回去,料定他陸家不敢前去沒理強說理,真要說來,還要我同他陸卓皓算算帳才是。”
“那君侯那裡該如何交待?”
“婉娘,你還不明白嗎?”晞婵自嘲一笑,慢落下目光,輕聲道,“他做的決定,隻要下了,沒人可以勸動,他既已這般承諾,想是絕不會為我回頭,我也無需他李覃回頭。”
“今日他如此行動,我同樣,也不會再為他動一分真心。”她的眼裡仿佛沉浸了許久的往日時光,幻想一碎,就成了前世自己被徐昴強送異鄉作他人妾的那個雨夜。
晞婵在心底輕歎,逼回眼裡的濕意,疲憊道:“他應過我一個約定,五年内不會進犯豫州,若陸家強下聘,隻要我回了豫州,李覃不會插手就是了。”
五年的時間,隻有助父兄強大起來,或有一線生機。
但面上不與李覃交惡就罷,否則他斷不會容許宿敵發展壯大。那樣一切就完了。
她從榻上站起,從枕下拿出那把匕首,撫摸幾許,沉吟道:“婉娘,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是家中傳信,急召回豫,其他的萬不可多言。”
如此也好一路順利。
“這把匕首,不成想又是我遠行的護命符。”晞婵啞然失笑。
不知是該笑這宿命般的用途,還是譏笑前世今生類同的際遇。
隻今生她有了前世的教訓,在一切都尚未發生前做出選擇罷了。
她沒有忘記大雨傾盆那日,重兵把守的殿前,手無寸鐵的她跪在雨中,走投無路之下狼狽請求徐昴放過自己。
也沒有忘記那一路上的艱險,還有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家破人亡,隻留她自己一人,猶如孤魂遊蕩在人世,漫無目的,身不由己。
更沒有忘記,裴度的結局。
她不敢賭,即便是誤會。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沉重了,随便拿出來一件,都是她重活一世夜裡常有的噩夢。
婉娘沉思後,恍然驚醒,忙去安排:“女郎說的是。君侯歸來後如何待您另說不準,那邊陸家也虎視眈眈......還是盡早離了荊州才好!”
這段日子太過安逸,她竟忘了初來時的群狼環伺!
兩家又隔着血仇高山。那李覃若勢必報仇,又怎會當真娶了宿敵之女?
婉娘越想,越覺得晞婵是被戲耍了感情,登時對昔日敬仰的随侯沒了好印象,反而懊惱起來自己曾在他面前用心多說了幾句話,将他推向女郎,好借此讓女郎在異鄉有個依靠的柱子。
哎,還是要靠自己才走的穩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