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覃瞧出她面有惱色,一時僵持在那,與晞婵對望而無言。
這時,忽有一人推門進來,身後跟着五六個并不都面生的男女老少,或平民百姓,或王公貴戚,或風度潇灑,各有秋千色。
晞婵看去,卻是幾日不見的李烨容。他原是被他堂兄給丢去太玄真人座下修養脾性去了。烨容走前是這麼同她講的,但也未曾聽過哪裡出過太玄真人。
不排除是她孤陋寡聞了。
今時一見,李烨容忙沖她驚喜一笑,轉而一本正經地負手上前,似個小大人模樣,念念有詞的昂着頭走動道:“此事我可作證,陸哥哥既娶了姑娘,回去後就不必再煽動伯叔他們來為你讨什麼公道了。”
“你!豈有此理!”
陸卓皓跳腳。
李烨容“哎”了聲截斷他話頭,搶說道:“我倒是佩服堂兄呐,早聞陸哥哥在外喜沾花惹草,家中竟也管不得。最近不是正要來向我堂兄讨媳婦,好給陸哥哥作出的孽事一個交待嗎?”
“隻姻緣這一點,不是你想誰便能是誰的,饒是我堂兄有那能力,也做不得強人所難之事呀,”半大少年彎起眉眼,笑若狡猾的狐狸,“無奈陸哥哥的家中逼迫太甚,揚言要叛走,連一艘船上的道理都審不清楚了,那怎麼辦?當然是我堂兄嘔心瀝血,好容易才為你尋一個賢良淑德的媳婦!”
那廂林纖聽了,怒極反瘋,瞪眼道:“你胡說!”
李烨容終歸沒多大年歲,眼看林纖不對勁,他早被陸夫人喊了過去,三兩句訓斥了胡鬧,便留在身旁牽着了。
晞婵固然不喜那林纖,但此事未免太過草率,她皺了皺眉,正要喊過李覃說些什麼,卻見他揮手引進一人,冷道:“你二人般配異常,還有何不滿的?”
“一個蓄謀已久,設計來此,一個頭腦空有文采,行事粗鄙。這難道還不配?”
那披着紅綠绡衣,頭戴大紅首飾的老鸨進來,二話不說快步上前,膽顫心驚的将一手帕的銀錢擱在地上,跪罪哭道:“夫人大度,就放過我這無依無靠的半老之人罷。”
不待陸錦繡細問,她闊利地一股腦将事情原原本本給坦白出來。
不想當時李家前去禮佛吃齋,一名稍有關系的男子逛青樓時與友人談起随侯李覃,正是高談闊論,舒展心胸,恰被那過來送姑娘的老鸨聽了去,留了個心眼。
過了不多時,忽有店小二來報,有人尋這店的主子,老鸨喜的忙去看視,瞧林纖雖是衣着肮髒破爛,不知受了什麼罪,但生的花容月貌,溫柔慧巧,便點頭留下,容她一個栖息之所。
再則姿色身段都是極好的,不定能為她那點翠樓,賺個盆滿缽滿呐!
哪知這林纖是個有野心的,一聽侯門李家上山禮佛,便掏出所有家當,賄賂了老鸨,非要憑着千載難逢的機遇,去收攏李氏夫婦的心,好飛上枝頭變鳳凰。
再與随侯日久生情,也不是不能。
由此一來,二人一合計,便演了那一出,編造了身份來曆,憑陸夫人常去寺廟禮佛得來的一點直覺,賭對了這位夫人的善心,果真收留了她。
雖說其中不免有制衡氣走晞婵的原因,但好歹是功成一步。
林纖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若真想幫我,得償所願四個字又有何難?不過是任憑我去氣惱晞婵,逼走她罷了!事已至此,我也沒甚好說的,但夫人您,與我不過爾爾!”
得知真相,陸錦繡兩眼發昏的長歎一聲,指着林纖的手指顫個不停:“林纖啊林纖,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若無一絲真心,她又豈會憐惜?
甚至将她帶回,也不嫌她孤苦無依,過往不清,将她嫁給自己的親兒子。
她兒,可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随侯,風光無量,多少女郎慕名敬仰!
陸錦繡忽地笑了,是氣笑的。她倒不怪林纖欺騙,隻恨自己蠢盲,被人蒙騙了去!
晞婵也是吃了一驚,隻心中複雜,一時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感慨。倘若李覃為了與她的私情,去騙另一個無辜的女郎嫁給陸卓皓,她并不會随之任之。
而今有此事揭露,她心中的郁氣這才散了些。
林纖走到這一步,與她自己也脫不開幹系。恰似聰明反被聰明誤,設計他人,到頭來,不過是為李覃提供一個契機罷了。
李箖琅過來後,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個徹底,昔日溫文儒雅的男人,這時竟也大發雷霆,直叫“荒唐”,忙忙的命人趁着喜宴剛過,散出消息,為晞婵正名,又将雖恨卻暗中滿足的林纖遣人送回陸家,這才坐在上位歎氣搖頭。
半晌,他揮了揮手,疲憊煩躁地吩咐趙媪将淚如雨下的陸夫人送回卧室。
晞婵自覺該退出堂裡,至于......
她擡眸瞥向一旁身材高大的男人,恰好李覃也回頭望了過來,似是要張唇說些什麼,然忽對上晞婵涼涼的視線,他下意識閉上嘴巴,又轉過臉去。
他的賬,回房再算。
李覃握拳咳了兩聲,盡量溫和道:“你回吧,這邊事情完了我便也回去。”
晞婵瞧向待她溫厚寬和,猶如恩師的李箖琅,頓了頓,還是恭敬行了禮數,看也不看李覃,在他偷摸打量她神情,好窺探是何心情的眼神下,頭也不回地回了東堂。
仆從散去,房門關上。
室内寂靜如斯。
他們三個,上位扶額的中年男子,凳上坐着且恣意潇灑的李覃,加上地上賭氣不起又不敢胡鬧的陸卓皓,并沒一人發聲。
李覃皺了皺眉,他大刺刺地扭頭瞅了眼東堂的方向,便再也耐不住性子,直挺挺站了起來。
他不緊不慢地來回踱了會兒步,半晌,忽将視線定在陸卓皓身上,揚聲道:“表弟這次回去,可是有的交待了,總算不用再受訓斥,說你無能,可還開心?”
“啧,不過再要考慮考慮,也得防範于未然,”李覃睨着他,對其控訴視若無睹,笑道,“這樣,表弟回去後,那些長老們若是還有意見,你就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