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他太難為情了。
以至于握筆的那隻手輕顫。李烨容手足無措地睜大眼睛,盯着晞婵目露茫然。
晞婵掩唇“撲哧”一笑,眼見他更羞慌了,忙止住笑意,起身去李覃擱書的架子上翻出幾本詩歌,放在書案上。
回座後,她朝那幾本昂了昂下巴,道:“喏,給你做參考。像什麼‘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有的。烨容呀,珍重當然是自己寫喽。”
“别的嫂嫂能幫就幫了,但寫情的,還是得你自己來。”
李烨容仍舊不解,還想讓晞婵來寫,卻被他那溫柔可人的好嫂嫂給一句話斷了念頭:“你堂兄若是知道了,欺負嫂嫂怎麼辦?你能托我寫一封,他就能罰我寫十封。我還從沒給他寫過這種信。”
三個呼吸過後,李烨容撤開視線,重重地點了下頭,深有同感。
他低下頭就寫,再不敢叫晞婵代筆。
晞婵暗自失笑,托腮瞧着他寫。方才說與烨容的,倒不真為那個,隻沒想到李覃在他這麼可愛的堂弟眼中,居然真有這麼可怕。
她還是忍不住打斷了一下:“你堂兄,平時對你很嚴厲嗎?”
聞言,李烨容擡頭,用一種嫌她明知故問的眼神作為回答,笑的那叫一個假。
“不嚴厲,一點兒都不嚴厲。”
“堂兄超好的!”
晞婵捧腹大笑。
李烨容聳了聳肩,狀似無奈。
這可不是他不誇你呐堂兄,是你自己給嫂嫂留下的印象。
隻他想了半天,幹淨的紙上還是幹淨。
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
晞婵在旁指點,他卻手忙腳亂地去護着那根不小心碰掉的狼毫筆,口内急道:“了不得了不得!”
晞婵忙問什麼事。
原是那筆掉地上後又被踩了一腳,不成樣子。
筆杆子沒事,筆尖卻像鼻毛叢生,亂如麻花。李烨容捏着那支筆,兩眼一黑向後躺道:“早知就不拿這支了。”
晞婵瞧他大驚小怪的模樣,以為這支是有什麼特别之處,便疑惑問了出來:“不過是踩壞了一支筆,你堂兄他應是不會說你什麼的。”
李烨容搖頭,口中直歎氣:“嫂嫂有所不知,這支是堂兄特意從青州周道人那裡帶回來的,僅此一支,我見他寶貝的緊,卻又不用,今日一個鄭重,便拿來一用,哪知竟被我一腳給踩壞了!”
“青州周道人?是那個書法大家。”晞婵腦海中閃過一些印象,他是專習書法的,造詣極高,又刻苦勤練,曾夢遊寫出一副舉世名帖,至今還在皇宮秘府收着。
見他實在苦惱,晞婵思忖半晌,把筆從李烨容手裡拿了,寬慰道:“等你堂兄回來,我說與他就好,明日你再來好好跟他道個歉,再名貴也是一支筆,他哪裡會真生你的氣。”
話罷,李烨容那邊還是垂頭喪氣的,隻聽了晞婵的話後散去幾分而已,他是見過堂兄如何寶貝這支筆的,怪隻怪他心性上來,連寫個信都想用最順手的筆,哎。
但不久他的郁悶就煙消雲散了,除了憂慮明日被李覃訓斥,便再無惆怅,轉眼又跟沒事人似的跑去自己房中玩耍,走前還好生叫了幾句“好嫂嫂”。
晞婵瞧着他撲騰跑走的身影,笑了一回,轉身去等李覃回來。但她在房内榻上等的昏昏欲睡了幾個時辰,都沒聽見外面有什麼動靜。
直到深更露重,李覃才踩着沉重的腳步進了東堂,推門而入。
他進來的那一瞬,晞婵就已經醒了。
她保持着斜卧的姿勢,看向繞過屏風走進裡間的男人,隻見他莫名其妙地先跑去床上,掀開帳子找人,仿佛瞎了眼看不到榻上那麼大個人似的。
找了半天,他愣是沒撲到溫香軟玉。
晞婵看不下去,無奈喊了他一聲:“夫君。”
李覃鑽出帳,黑眸攥着深色朝她看了過來。
“還不睡?”他走去撲抱住她,摟緊按在胸膛前,吐息灼熱。
晞婵輕輕嗯了聲,兩人無聲依偎了會兒,就在李覃呼吸逐漸均勻時,她把幾案上那支狼毫筆拿過,遞在他面前,溫吞道:“夫君?你這支筆不能用了。”
李覃懶洋洋地睜開眼,瞅了瞅。
下一瞬。
他語氣無比幽怨地道:“什麼筆?這是被人鑽過的草叢子。”
“......”
“誰弄壞的?”
晞婵怔了下。
他氣息冷下來,像是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