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婧華揮開她的手,本想裝作和陸埕一樣的毫不在乎,但終究忍不了委屈,抱着箬竹嚎啕大哭,“箬竹,他怎麼能這麼對我,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箬竹不明所以,但心疼得心都要碎了。箬蘭輕拍她的背,面上咬牙切齒,口中柔聲安慰,“郡主不哭,不哭不哭。咱們回家,回家就沒人給郡主委屈受了。”
守門的瘸腿大爺聽見動靜,支着腦袋觀望,“郡主怎麼了?”
箬蘭擋住他的視線,惡聲惡氣道:“沒事!”
瘸腿大爺頭縮了回去。
蕭婧華伏在箬竹肩頭,強行止了哭泣。
大庭廣衆之下,有外人在,她絕不會讓人看她的笑話。
擦幹淚,蕭婧華紅着眼上了馬車。
回到春栖院,把所有人趕了出去,蕭婧華趴在枕頭上哭。
她哭得肆無忌憚,似乎想把這段時間受的委屈全部用眼淚發洩出來。
門外。
箬蘭聽到裡頭的哭聲,焦心不已,繞着箬竹走來走去。
“怎麼辦啊,郡主這次瞧着,是真的傷心透了。”
“别轉了,轉的我頭暈。”
“好好好我不轉,你快想想辦法。”箬蘭停下,拉住箬竹的袖子,“要不去找王爺?或者我往東宮傳個信?郡主最是依賴太子殿下,有他在,心裡也能好受些。”
箬竹思慮片刻,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辦法,“那你……”
“箬竹姐姐!”
不遠處有個小丫鬟小步跑來,箬竹循聲看去,見有些面熟,在腦子裡搜刮一圈,想起了她的名字。
“怎麼了夏菱。”
夏菱跑到二人面前,“湯管家讓我把郡主的信送來。”
信?
箬竹接過夏菱手裡的信,瞧了一眼後猛地擡頭,與箬蘭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喜意。
“箬竹姐姐,郡主怎麼了?”夏菱望向緊閉的房門。
“沒事。”箬竹擺手,“信給我就行,你先下去吧。”
夏菱乖乖點頭。
郡主的大丫鬟隻有箬竹箬蘭兩位姐姐,邱嬷嬷走後,春栖院幾乎由她們把持,雖然心裡疑惑,但不該問的,她一句也不會過問。
捏着信,箬竹敲了兩下房門,“郡主,江姑娘來信了,您不看看嗎?”
裡頭哭聲未止,她锲而不舍敲門。
敲了二十多下,終于傳來動靜。
“進來。”
箬竹一喜,推開門。
她們進去時,正見蕭婧華從枕頭上側過臉來,露出一雙哭得通紅的眼。
天漸漸熱了,她哭了一通,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濡濕的碎發緊緊貼着側臉,狼狽又可憐。
吸了吸鼻子,蕭婧華帶着鼻音,甕聲甕氣地問:“什麼信?”
箬竹忙把信遞上,“是江姑娘的。”
箬蘭已經去備水了。
郡主出了滿頭的汗,不好好洗漱一番,定會不舒服。
蕭婧華伸手,露出一截藕白小臂,把信接了過去。
信封上寫着江妍卿的名字,她小心拆開信,垂眸認真看。
看完吩咐道:“備紙,我要回信。”
箬竹露了笑音,“奴婢這就去。”
雖然郡主面上未顯,但她好歹也跟了她這麼多年,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情稍微好轉了那麼一點。
雖然不多,但足夠了。
麻利地将紙鋪好,箬竹拿起墨條研磨。
蕭婧華用手背抹去眼下的淚,慢吞吞移到書案前,不時哽咽一聲,吸下鼻子。
她捏着筆,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盡數寫在紙上,字裡行間全是委屈。
足足寫了三大頁,她才撂了筆。
寫完,蕭婧華怔怔看着江妍卿的信。
江姐姐在信上說,小初一前些日子和小丫鬟比踢毽子,輸了賴賬不說,還哭鼻子,她氣得把他罰了一頓。
再前些日子,他們母子一同踏青,楊柳堤岸春風柔,好不快活。
江姐姐的日子過得那麼開心,她何必寫信過去,讓她為她擔心,平添煩憂?
“郡主!”箬竹驚呼一聲,眼睜睜看着蕭婧華抓着紙張,一點點撕碎。
“再拿紙來。”
她哽咽。
箬竹連忙取了張幹淨的紙鋪上。
蕭婧華提筆落字。
内容歡快,一字一句,盡是喜悅趣事。然而她本人卻啪嗒啪嗒掉着淚,哭得好不可憐。
她沒注意,有滴淚從角落劃過,在紙上留下一道水痕。
寫完,蕭婧華把信封交給箬竹,“送出去吧。”
箬竹應了聲,心裡想着,還是要往東宮遞個信才是。
……
廊下無人,唯餘風過時吹起檐下燈籠的摩挲響動,與雀鳥振翅的噗嗤聲。
腳步聲漸近,力大沉悶,略有慌亂。
“嘎吱——”
木門打開又阖上,蘭芳倉促奔至榻前,語調慌亂,“姑娘,我出去前瞧見郡主和陸大人在說話,好像是在說玉佩的事。”
長睫輕輕一顫,如羽翼輕展,露出一雙沉靜的眸子。動了下身子,胸前傷口被牽動,白素婉低哼一聲,柳眉蹙起。
“你怕什麼?那玉佩的确是陸大人送我的,至于陸大人那枚,不是好好的在他手裡?玉佩已毀,即便郡主鬧開,她如何說得清?到時,他二人隻會愈生嫌隙。”
白素婉也沒想到,她當初不過是想多與陸埕接近,才将從張駿身上扯下來的香囊交給他,誰知竟無意間幫了他一個大忙。
這讓她想起張駿都沒那麼惡心了。
聽自家姑娘這麼一說,蘭芳的一顆心才算放下了,不由欣喜,“還是姑娘聰明。”
“多虧了你這小丫頭過目不忘,早早記下了陸大人玉佩上的紋樣。”白素婉蒼白小臉浮現出笑容,親昵地捏着蘭芳的臉,“不然,我如何能以假亂真?”
蘭芳嘿嘿笑起來。
笑着笑着,笑容漸散,露出猶疑。
白素婉看在眼裡,“怎麼,讓你辦的事沒辦好?”
蘭芳遲疑,“我正想說呢,我還什麼都沒做,關于您和陸大人的流言已經滿大街都是了。”
散播流言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她辦得極為漂亮,得了姑娘一頓誇,本想着這次能做得更好,可根本就沒有她的用武之地,把她氣得夠嗆。
白素婉正色,“你是說,有人幫了我們一把?”
蘭芳不确定,“應當……是幫吧?”
白素婉陷入沉思。
今晨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她本不想來陸府,可那麼巧,租賃的屋子就出了問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隻手,在助她一臂之力。
“姑娘?”蘭芳忐忑地看着她。
“無妨。”白素婉揉着額角,“此事于我們有利,不必多管。”
郡主尊貴張揚,說不準是暗地裡結了仇。
那人既助了她,她必要乘着這股東風,一舉拿下陸埕,才不枉費他一番良苦用心。